入河中,转眼间被河底的东西吞没。
一把伞可不够它们吃,它们越发急躁,拼命挣扎着想出来,想吃更多东西。
没了伞的遮挡,大雨肆无忌惮淋在姜九歌身上,在她浅色的裙边开出点点红梅。
“红梅”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将衣裙彻底染红,像一身崭新的嫁衣。
原来下的不是雨,而是血。
姜九歌若无所觉,只紧盯着桥下,仿佛底下的河水充满吸引力,诱导她纵身往下跃。
她的确打算如此做,唇角缓缓漾开一抹笑。
清冷的眼底漫上痴女对情郎的眷恋,汹涌可怖的河水映出她的眼中,却成了无比温和的模样,仿若情人的怀抱。
鼓点声越来越急,催促着姜九歌投入这份温暖中。
头顶突然出现一柄纸伞。
姜九歌眼底的痴恋还未消散,眉心微蹙,疑惑地抬起头,像是要看清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要坏她好事。
抬头过程中,没了血雨的侵蚀,她恢复一丝神智。
看见来人,姜九歌先是一惊,又觉得实在巧,眉眼慢慢染上喜色。
撑伞人一身水墨道袍,衣着清雅,相貌却硬生生将朴素至极的装扮衬出高不可攀的贵气。
“仙师,你怎么在这里?”姜九歌见过他,他是白逸鹤。
说完又想起白逸鹤大概并不认识她,便开口道:“仙师大概不认识我,我是来自玄极宗的……”
“姜姑娘。”白逸鹤打断她,笑道,“我们曾经见过,我记得你。”
声线清润,平复下姜九歌心底的烦躁,耳边隐约的鼓点声也完全隐匿。
姜九歌仰头去看头顶的伞,一片素白,令人安心。空中的血雨还没靠近伞面便被远远弹开,是以小小一把伞,两人同撑也不必担心被淋湿。
忽而想到什么,姜九歌屏气片刻,忙低下头,抬袖去擦脸上的血。
她这个样子,大概很是恐怖,别把人吓坏了。
白逸鹤伸手虚扶住她手肘处,慌乱却不敢随意触碰,随后反应过来姜九歌是误以为她自己脸上有血,于是才低头去擦。
他展颜一笑,安慰道:“很干净的,不用擦。”
血雨落不到人的肌肤之上,只能附着于衣物上,如同一层囚笼,困缚住人的心神。
是以姜九歌脸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污渍。
她看见自己裙子脏了,便下意识认为自己的脸也一定脏了。
听了白逸鹤的话,姜九歌心里松了一口气:“多谢仙师。”
她并不敢抬头看他,却知道他有一双眼眸,会在光下变成很浅的蓝色。
——在噬梦境中,她还是一只白猫时曾见过。
白逸鹤淡淡道:“走吧,我送你离开这里。”
滴滴答答的血雨被隔在伞外,姜九歌的心某一刻跳得极快,倏忽间归于平静,短暂到还未察觉,便已经消失。
她知道白逸鹤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承了他这么大的人情,不免惶恐,心下不安。
白逸鹤将人送到客栈门口,示意她赶快进去。
他望着少女渐渐行远的背影,眼底逸出细碎的光,再一细看,细碎的光又消失不见。
伸出的那只手还未放下,可惜少女并未发现。似乎想到有趣的事,他嘴角漾开温润的笑,一点点消散在雨里。
姜九歌提着裙跑到屋檐下,惊觉裙上的大片的红梅皆已消失不见。
她愣神片刻,再回头想和白逸鹤道谢,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影,只余雨声。
“九歌。”
客栈内传出一声呼唤,姜九歌转过头,发现是姜九思。
“你站在外面干嘛?”姜九思不解。
“我刚刚和苏师……”姜九歌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姜九思身后走出来的人打断。
“小师妹,你不是在楼上休息吗,怎么站在外面?”苏安然笑得温柔至极,上前想去拉姜九歌的手。
姜九歌吓得将手背在身后。
“小师妹,你到底怎么了?”苏安然蹙眉,似乎对姜九歌的反常行为十分担心,“我和师兄们一直坐在下面谈事呢,怎么一不留神你就跑了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又叮嘱道:“听说这个镇子里那条大河极不太平,还有妖物擅长变换形态,迷惑人心,可要离远些。”
妖物,变换形态?
姜九歌向站在两人身后的凌子樾望去,恰好他也正往这边看,迎着姜九歌疑惑的目光,他点了点头,表示苏安然说的确是实话。
除了上楼休息的姜九歌,其余人一直留在楼下商谈,并未离开。
姜九歌心底一沉。
那么问题来了——叫她出去的“人”,到底是苏安然,还是什么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