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上午时分,广德知军府中。
侍女侍卫井然有序的在府中各个职位上运转着,而云澜和晓影,这两个大公子身边的侍卫,正一左一右站在房门外,面无表情,不动如松的等待着房里那位。
“哎哟疼疼疼死了——”
房里时不时传来一阵忽高忽低的哀嚎,无人所见的地方,邢子昂扭曲着一张脸,哆嗦着双手给自己穿戴整齐后,这才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随即抬脚往外面走。
只是迈出脚步的一瞬间,又牵动了身上还没有好的伤口,顷刻间他面色再一次狰狞起来,就差当场放弃,但转念一想到邢子岁昨夜那“耀武扬威”的面孔,最终还是好胜心占据了上风。
邢子昂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他势必要好好让自己父亲和那个庶出刮目相看一番,随即气势汹汹的“啪嗒”一声,打开了房门,腰间的赘肉都伴随着这大幅度的动作而抖了三抖,他看向云澜和晓影,下令:
“走!”
然而这种势在必得的自信,在邢子昂走到自家父亲书房门口时,却如气球被戳破般一下子泄了气,光是站在那里,邢子昂就能联想到邢承恩昨天是怎么用脚把自己踹出伤痕累累的那一幕,这种恐惧如阴影久久盘旋不去,就这么踟蹰犹豫了一会,里面传来声音:
“何人于门前徘徊不定?”
如今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邢子昂便打好腹稿,一鼓作气推开了门,也不敢去看自家老子,只是如鹌鹑般低垂着头走到书案前,舔了舔唇,恭恭敬敬喊了声:
“父亲,是我。”
邢子昂那肥胖的身材,和一座小山一样的,被日光拉长的影子直接覆盖上了书案,邢承恩放下公务,抬眸打量眼前这个自己爱妻的独子,这个让自己费劲心力的独子,双眸有一瞬的慈和,却又联想到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以及昨日那嚣张跋扈的做派,一下子没了好气:
“你来做什么?脑子可清醒清醒了?”
不仅没有半点关心,还冷言厉色,邢子昂一下子有些挂不住脸,心底怒气又上来了,他不禁暗想,如果是邢子岁在这里,指不定父亲要上来拉着手,恨不得促膝长谈了,可他敢怒不敢言,只能越发压低了头,抠起手指,道:
“父亲,我已经知错了,今日来,是想将功补过一次。”
“哦?”邢承恩虽不喜他这一副唯唯诺诺没有血性的样子,却在听到将功补过四字时还是压下了不悦,来了兴趣地问:
“你要如何将功补过?”
见他有点兴趣,邢子昂便受到了鼓舞,他微微抬头,绞尽脑汁的搜刮尽了平生所学,然后才挑了个自认为漂亮的言辞说出口:
“儿子见您近日以来为了那贪污案一事宵衣旰食,殚精竭虑,憔悴了不少,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所以决心为父亲您分担一点烦忧,帮您早日解决这桩案子。”
“……”
书房里静默了片刻,掉针可闻。
邢子昂没有去看邢承恩的脸色,只是低着头有些沾沾自喜,心想自己这一番言辞,就算无功,那也是无过的,怎么着也不至于挨顿骂吧。
“你打算从何处着手?”邢承恩交叉着双手撑着下颌,饱经沧桑的虎眸十分一言难尽的看着邢子昂。
邢子昂一听,觉得丰功伟绩就在前面等着自己,于是他来了劲,兴奋的靠近了书案几步,抬头一边看着邢承恩,一边叽叽喳喳:
“我打算先向父亲要一份江宁水灾地带拨款的文书,好仔细核对一番,再做打算,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
邢承恩没有立马答复,只是阖上了眼睛似在沉思,而邢子昂跃跃欲试的等着他的反应,他心里清楚,哪怕自己真的调查不出来什么,起码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更何况自己老爹是知军,有这关系在,想要调查一些东西,不也是近在咫尺的便利吗。
然而下一刻,邢子昂只见得邢承恩猛地睁眼,放下双手拿起了什么,他正要以为是文书,欲接过来时,却是眼前一花,转瞬间额头钝痛源源不断的自肌肤下传来,伴随着有东西掉落地面的铿锵声音,邢子昂头晕目眩的捂着阵痛的额头倒退了几步,不明所以的痛呼:
“哎哟——”
他还在晕晕乎乎不知所以然时,只听得邢承恩一声暴喝如雷霆万钧劈头盖脸而来:
“逆子!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平日里不干好事也就算了,如今却把主意打到贪污案上来了?殊不知这案子干系重大,你越俎代庖是为了哪桩!”
这下邢子昂更加头晕目眩了,额头的钝痛还在不断蔓延,他放下手瞅了一眼,没有血迹,松了一口气后才反应过来邢承恩话里所言,一个“别有用心”的帽子扣下来,邢子昂本就不平衡的心此刻更是要爆炸一般,他瞪着双眼,忘记了父子尊卑,只是怒气腾腾的和邢承恩对冲道:
“我怎么就别有用心了,我不过是说了一句想要替父亲分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