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周怀光,勿论生死,你我此生都不要再见了。”
周怀光闻言,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心脏在缓缓下坠,就好像被挖空了一块,痛得他喘不过气来。她此刻还是和四年前一样光耀如太阳化身,可他却永远不能再站在她身边了,甚至连仰望都不被允许。这是比死更痛苦的惩罚,而他偏偏必须活着。
周怀光以泪洗面,他最后一次久久地凝望着昭爔,而后拱手至地,长拜叩首:“罪人……拜别上将军。”
手帕飘落在他的面前,无声地宣告了他的结局。从今往后,天之将昼,他却再也见不到光明。
永别了……我的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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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上城墙,昭爔笔直地站立眺望着夜空。身边的火把被风吹得明明暗暗,发出呼呼的声音,细小的火花向她飘来,又在触碰到她之前就悄然湮灭。穿着黑色军衣的她如此沉默,几乎要融于黑夜,可她的眼中却猛烈烧着能点燃九州的火。
张忠良走到她身边,轻轻地说:“虽然奄奄一息……但他活下来了。”
“是吗……”昭爔垂下眸子,“忠良,我这样做,对得起他们吗?”
张忠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并未公开周怀光的秘密,而是选择让两名信得过的人在密室动刑,又叮嘱务必要留下他的性命,同时派人飞骑回天玥城,去接了一位年轻却医术极高的太医令乔尚来为他治疗。她怕死去的同袍会不接受她如此处置。
“您是为了保全他的妻女。”
“或许吧……”昭爔握紧凝岚深呼吸,任凭初冬的寒气刺痛肺腑,也能驱散些心中的郁火。“你说得对,罪魁祸首是司伯嵩和高阳。真想早些、更早些杀回昊明城。唯有这两个人必须死!”
“如今胶城两军合一,共三十万,难免会混了细作。恐怕已经有人将这里的情况向曜阳王报告了吧?我们是否需要追击截杀?”
“好啊,但我要活的。”昭爔转身向房间走去,“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周怀光,又知晓了当初的真相,我本想把我还活着的消息一直瞒到进攻都城之时。但此刻……或许昭告天下更为合适。司伯嵩敢利用我的心腹,那我也不会叫他好过。”
她从案上拿起一份打开的竹简,看墨迹,应是刚写好没多久的。她把竹简交给张忠良:“这里是胶城,是交通枢纽,明日找人将此文誊抄五百份,抄好后即刻发往曜阳国内各郡县。我这份原件,待捉到那细作后,务必要让他帮我送到司伯嵩手里。”
“《武曜侯传檄天下文》……”张忠良看了一遍,鼻子一酸,心里五味杂陈,有点沉闷地发堵。檄文里提到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像昨日刚发生一般清晰,那些快乐那些痛苦,他不知道昭爔是怀着什么心情写出这样的文字,她是将自己的心都剖开展示给天下人了!
若此文发往各地,定然会掀起惊涛骇浪!
“明日准备整军,待到檄文发出,我们便继续向东南行军。”昭爔在案后蜷缩着身体躺下,“对了,如果江蓠看到了檄文,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保险起见的话,得想个办法把他的母亲也从司伯嵩手里救出来。不能让周怀光之事再重演了。”
“您累了吗?何不进城歇息,旭辉大营的将士们都在翘首等待与您相聚,赵将军他们仨也想和您好好喝几顿叙旧呢。”
“不了,战事还没结束,我无心享乐。”
张忠良了然,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昭爔身上:“那么,我陪着您。”
屋内炭火静静地烧着,屋外冬风依旧凛冽,阴云密布的天空使夜晚更加黯淡。耳畔依稀能听见更夫打梆子的声音,昭爔疲倦地闭上眼进入浅眠。子时初至,离破晓时分还很远,但胶城上空已有一缕月光倾泻,温柔地落在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