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百姓!
心口传来阵痛,江蓠将檄文紧紧抱在胸前,放声大哭。泪水在他脸上渐凝成冰,他胡乱地抹了两把,也不管脸颊的皮肤在冷风中被摩擦得发红,就又大笑起来:“好!好啊!天地悠悠,终不负之!”
此刻的曜阳国内,没有人再抱怨天气太冷,甚至还希望更冷一些,好留住这救命的雪。昭爔回来了的消息随着大雪飞入每一户人家,转瞬间就传遍了街头巷尾。百姓们都知道了前几个月买到的过冬粮食是昭爔要求日华郡守拿出来的,还有更大一部分是来自赫月国的救助。如今大雪厚厚覆盖在后院里、河道上、田地中,更是让百姓们兴高采烈。
“哎你说,要是最后咱们真变成赫月国人了,那日子会咋样?”一个农妇正一边往水壶里盛雪,悬挂在火炉的铁钩上烧开,一边问旁边劈柴的丈夫。
“俺不知道赫月王是啥样的人,但俺知道连武曜侯都肯给他办事儿,那他一准儿差不了。”男人把柴捆好,擦了擦汗,走到门口遥望着村头的垄田,笑眯了眼睛,“瑞雪兆丰年,明年该是好收成咯!”
“这一年真难捱。你说武曜侯要是真被大王害死了,没能投奔赫月那头,那咱们不就没粮食过冬了?乖乖哟,想想真后怕的哩!那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此刻正是午时,垄田之上天光大亮,衬得人心里跟着亮堂堂。
“老天有眼!上将军!老天有眼呐!”
隔壁一个拄着拐的跛脚汉子大喊着破门而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厚实的积雪里。男人见状叫住他:“他叔啊!天冷路滑,你慢点走!”
“你莫管,老子高兴!”跛脚汉子眼角挂着泪痕,“老子去沽酒吃!今儿必须要喝个痛快!哈哈哈哈!”
“今年大旱,没得粮食做酒,陈年老酒的价格可贵的哩!”
汉子拍了拍自己跛着的腿大笑:“怕个甚!当年老子退伍,挣的军功,加上朝廷给的抚恤金,够花一辈子了!”
男人看着他走远,喃喃自语道:“俺倒是有点羡慕他们当过兵的了。”
农妇噗嗤一声乐了:“你呀,笨,拿锄头还成,拿刀剑哪耍得明白。再说咱家又不是没有当兵的,娃子不是替你去了吗?”
“他还能回来吗?”
“等打完仗就知道了!就算回不来……你不是说,大丈夫为国捐躯是死得其所吗?”农妇语气自豪,又带了些哽咽,“不过我答应娃子了,他要是能回来,就给他做大鱼吃!”
“哈哈哈!成!做大鱼!等开春河里解冻了,俺亲自去抓最大的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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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雪却唯独没能让昭爔开心起来。她自迎接小队归营后,就一头扎进了战报和地图里,苦思良久终于拟定了下一步行军的计划,第二次召集各营主将们前来商议。张忠良离她最近,跑进中军大帐时,看到的就是她坐在散落一地的竹简之中,身边还扔着一个收拾到一半的包裹。
“上将军,发生了何事?……您这是?”
昭爔把包裹甩在一边,招手示意他在案前找个空地儿坐下:“情况有变。我派去昊明营救江蓠之母的小队没能成功,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江蓠的义弟吴攸,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司伯嵩知道我还活着之后,果真采取了行动,他想以江母作为人质来制约江蓠,可是……江母为了让江蓠摆脱桎梏,于前几日夜里自尽了。小队晚了一步……我没能救到她。”
张忠良心里难过。昭爔是那种事事都会考虑周全的人,她的心里装着天下,更是装着每一个人,像太阳图腾的化身,成为了所有人心中近乎于神的信仰,所以大家才会在她麾下挥洒热血,生死与共。可是这世间本就不能事事尽如人意,她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
“吴攸出城是要去找江蓠?那江蓠他……”
昭爔点点头:“吴攸是他留在司伯嵩身边的探子。那孩子正在把江母死讯带给他的路上,不日他就要知道了吧。所以接下来局势会有大变动,一方面是江蓠那边,我也不太确定他会作何反应,所以得亲自过去一趟与他相见,时间紧迫,我今夜就要出发。另一方面是司伯嵩那边……极大可能他还是会御驾亲征的。”
“若是如此,您如何能走得开?您日夜期盼的不正是在战场上斩下他的首级么!”
昭爔闭了闭眼,似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是的,那是她日夜期盼的事,甚至不知多少次在梦中快意地杀死了他。可是只要她一日在战场上,就一日不可能感情用事,她不能只盯着司伯嵩,放任自己被复仇吞没。她必须永远冷静,放眼统筹全局。否则她何不干脆去刺杀他,而要选择效忠于赫月?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那不是我一个人的仇,也不是非要我来杀他。忠良,你记住,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让世间再无战火,而不是一个两个王的死亡。他若来,能杀了最好;若不来,我们迟早也能攻到昊明城。”她打开两捆竹简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初步拟定好的下一步行军计划,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