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吴攸,他、他没事吧?”
“好,好好,我看看……你先休息一下!”昭爔搬开碍事的尸体,将昏迷的吴攸抱过来,“还好……只是肩膀脱臼了,胳膊有骨折……还有一些皮外伤。”她见吴攸身体倒是无大碍,只是面色有些不对,心里一沉,翻开他的眼睑,又捏开嘴巴看了看,“这孩子中毒了?”
“是啊……是大王给他下的毒。”江蓠气息有些微弱,紧紧捂住腹部,“上将军……您怎么会来这里?……真是,老天助我……您一定……要救救这孩子!一定要救活他!”
“我知道了!有什么事路上再说!”昭爔扯过被子先把吴攸包裹起来,又欲架起江蓠的胳膊,“你怎么样?还能骑马吗?”
江蓠苦笑着摇摇头:“我……怕是不行了。”
昭爔心里发慌,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什么意思……江蓠,你……”她眼尖地看见江蓠的手捂着腹部,鲜血正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她瞳孔紧缩,疯了般地在医帐中寻找着伤药和裹帘。江蓠想阻止她,却没有力气了,便索性随便仰靠在某具尸体上,笑看着昭爔。真好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遣散举足轻重的六十万大军,为昭爔如今效力的赫月打开曜阳国的西方大门,也为她的前路扫清一些障碍。然后,在生命的最后,还能看到一直最惦念的人出现在面前……
老天待他不薄!
“江蓠,江蓠……太好了,你看,我找到了一些伤药……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啊……”
昭爔捧着药罐和裹帘放在江蓠面前,声音都发抖了。她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口中一直喃喃着“会没事的”,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江蓠轻轻牵起唇角,握住昭爔的手:“没用的……我被捅了两剑,太深了……”
“有用没用,不上药怎么知道!”昭爔吼了他一声,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她不管不顾地扯开他的衣服,把伤药一股脑全撒在那两道可怖的剑伤上。
“我真是的……”江蓠也流下眼泪,泪水划过脸颊,冲淡了嘴角溢出的血,“最初和最后,都在被阿姊救……”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叫她阿姊有些僭越,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是生命的最后了,他竟然像个孩童一样想要稍微撒个娇。
“阿姊……你还记得我吗?”
她还会记得自己吗?都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成年的他早已看不出幼时模样,何况他从没向她提及过此事,当年也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记得,我当然记得!”昭爔大哭道,“我此生第一次杀人,就是为了救你!我此生救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所以阿蓠,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知道吗!”
巨大的喜悦充盈着江蓠的心,他眼里凝聚着极亮的光,此时此刻,他简直感到幸福得无以复加!昭爔为他多抢来的十四年人生,是如此充实而快乐,如此圆满,了无遗憾!
他笑着抬手去擦昭爔的眼泪:“阿姊莫哭……阿蓠给你唱、唱桑国的民谣……好不好?”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他脑海里回忆起了与昭爔的点点滴滴,他感觉眼皮好重,可他不舍得闭眼。他想再多看看昭爔,多看看他此生最最深爱的阿姊,若有来世,好能一眼认出她来……
昭爔用力抱着江蓠,就好像能用力抱住他的生命不会消失。她抱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江蓠微弱的歌声不再继续,久到她忘记了时间的流转,直到逾晖担心地舔了舔她的脸,她才回过神,伸出早已在寒风中冻得僵硬发紫的手为他阖上了双眼。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昭爔继续替他唱着,泪水疯狂滚落,破碎的医帐遮不住漫天飞雪,她也再不能抑制巨大的伤悲,嚎啕大哭起来。
“阿蓠,阿蓠对不起……是阿姊来晚了!阿姊来晚了……”
巍巍青山,苍苍河川,不闻兽啼,不见飞鸟,只有风声卷携着悲恸的哭号呼啸过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