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阙山脚下,赫月军大营。
“报——”黑衣斥候回到大营,进入中军大帐禀告情况,“禀上将军,常谷隘口的曜阳军已全部撤离完毕,没有埋伏,我军可随时前行。”
“他果真说到做到。”裴翀感叹。他收到曜阳信使送来的书简时,简直不敢相信如此疯狂的想法会出自那个冷静机敏的江蓠。“江蓠也离开了吗?朝着昭爔所在的方向?”
“啊,这个……”斥候想起方才所见,打了个寒颤,“不,他被数十人袭击……身亡了。而且,昭爔上将军也在,她让我带话,说想见您,让您带上地图和一辆马车前去。”
“什么?!”裴翀坐直身体,不可思议道,“昭爔在哪?常谷隘口?司伯嵩已经如她所愿亲征了,可她怎么会在常谷隘口?”
不等斥候回答,他已经站起身,挎好了剑,一把抓起案上的地图,反倒催促起斥候来:“还磨蹭什么呢?她不是要见我吗?赶紧,你带上马车,现在就出发!”
斥候小跑着跟上:“我还没回答您的问题……”
裴翀:“路上再说!”
巫阙山与常谷隘口相隔不远,隘口设置的位置本也属于巫阙山系。厚实的积雪阻挡不住疾驰的马蹄,不过一个多时辰,裴翀就到达了。无人驻守的关隘入目皆空荡,风直吹而过,送来一丝血腥味儿。
是那边!
裴翀策马向风吹来的方向跑去。那唯一的帐篷在空地里是那般显眼,更何况旁边还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具尸体。昭爔把长案放倒用来挡风,重新烧起了火盆,为吴攸接好了脱臼的肩膀,骨折的手臂也经过了妥善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也包扎起来了。虽然他还是昏迷不醒,但脸色已经比她刚来时缓和许多。
裴翀下马走去,见昭爔静静地枯坐在那里。她看上去又比出征前消瘦了,黑色披风裹着她的身体,她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就像一块磐石。
“昭爔。”他在她身旁站定,有些担心地叫了她一声。
昭爔抬起头,眼睛肿得不成样子。她情绪消耗太大,此刻看起来反倒十分平静了:“裴翀,你来了,好快啊。”她朝他身后看了看,“马车呢?”
斥候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在、在呢……在这里!”
他牵着一匹马,后面拉着一辆用来运粮草辎重的空车:“只是,上将军,军中只有这样的马车……”
昭爔点点头:“不碍事,等回程路过驿站再换。主要是这孩子有伤在身,不能骑马。”
裴翀凑近查看了一下吴攸的情况:“他中的毒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吗?”他又看到昭爔身边有一具用白色帐布仔细包裹起来的遗体,猜想这便是江蓠了。
“我只知道这毒应该来自南蛮,但我不会解,得去胶城求助于太医令乔尚。时间紧急,天黑前我就要启程了。”
昭爔把手放在身旁的白色遗体上,一瞬间悲从中来。她竭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但声音的哽咽却出卖了她的心情:“胶城,因为是地……地利所在,所以多年来几经易手……但它原本,属于桑国。桑国覆灭后,像我与江蓠这样的出身,祖坟什么的也便不复存在了。我把江蓠带去胶城……安葬,就当是魂归故里吧……”
“是谁杀了他?”裴翀的声音含了怒意。有些人即便是作为对手也会令人惺惺相惜,何况他一向光明磊落,最不齿这般下作手段。
昭爔回想了一下那个仓惶逃走的人:“是他身边一个叫王合的副将。”
“知道了,之后我会帮你留意此人。”
她其实对找到王副将不抱太大希望,这中间太多变数,谁知道他会不会被司伯嵩一时兴起杀掉,又或者死在战场上。但她还是对裴翀道了一声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裴翀掏出地图坐在她身边,试图转移开这悲伤凝重的气氛,“你叫我带地图来,是有什么新的计划了吗?”
昭爔将眼中水雾抹去,视线落在地图上,心神便凝聚了起来。她伸手指向一处城池:“乡沂,我出发前嘱托忠良攻下此城,可以和我们先前所在的长漳城互相策应,届时若能诱敌深入,将司伯嵩引入两城之间,便可形成掎角之势,伺机败之。”
“但现在曜阳主帅之位空悬,扶修军群龙无首,离开常谷隘口后,就算一部分人想要归家,那大部分应该还是会朝着司伯嵩行军,等待他的安排。”
她指尖从巫阙山划至乡沂城:“如此一来,忠良那边就会压力倍增,于计划不利。裴翀,我想让你兵分两路,主力军按原计划攻取祁野郡和藜郡,另一路要快马加鞭,佯渡丹水,作势向昊明城方向进攻,目的是迫使司伯嵩不得不分兵回援,以解乡沂之围。”
“若我不分兵,只攻取祁野郡和藜郡,他为何不会回援?”裴翀感到奇怪。西方门户大开,司伯嵩当真会全然不顾吗?
昭爔嗤笑一声,既是在嘲笑司伯嵩,也带了些自嘲:“因为他以为我在乡沂,所以会选择自己最擅长的、胜算最大的人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