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一个吉日再出征呢?”
“不必。”她心中翻涌着久违的快意,“万众已然归心,往后日日,皆是上上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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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南桑城外摆开了祭祀台。
战时一切从简,祭祀台虽然是临时搭建,但在黑压压的二十万大军的衬托下,仍是气魄十足。成千上万的百姓今日也起了个大早,纷纷从日华郡内各处赶来,挤在大军旁边,翘首企足等待送昭爔出征。
“嗵!”
“嗵嗵!”
军士擂响皮面大鼓,惊得飞鸟扑棱棱地起飞,在空中盘旋鸣叫。低沉浑厚的号角声起,激得众人的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掩心中澎湃热血。执戟的将士齐刷刷地将戟顿在地面高声呼喝,雪白锋利的矛尖直要将青天刺破!
“铛——”
一声温润绵长的编钟响起,天地重归寂静。接着,昭康踩着乐声,身着太祝祭服自城门而出,一步步走向祭台。
“猗与那与!置我鞉鼓。浩浩昊天,请骏其德。衎我烈祖,绥我思成!”
她抽出剑,在祭祀台下舞剑请神。她的长发四散在春风里,宽大的青衣朱裳随着她的身姿飘逸,掀起刚刚从大地中冒头的草尖清香。
“庸鼓有斁,万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怿。温恭朝夕,执事有恪。”
祭台的案上已经摆好了三牲和五谷,并献上了美酒。两侧分别立了一面军旗,案后摆了一口大鼎,里面填充了一些干草。昭康拜过上苍,便持起火把掷入鼎中。
“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来假来飨,降福无疆!”
她将剑插入案旁,拱手高声道:“请上将军!”
密集的战鼓声再起,百姓们激动地小声喊出来,有的踮起脚尖,有的个子矮的干脆蹦起来看。剑兰和张忠良在前方持旌旗开路,昭爔紧随而至。
她穿了全铠,环锁裙甲,韧铁捍腰,天禄肩吞,亮银兜鏊。黑色披风坠在身后,与墨色大旗一起在空中摇曳。她目不斜视,沉稳有度,一步步走过将士和百姓的身边。她的周身缠绕着无形的压迫感,若是靠近,竟会从心中产生强烈的惶恐和敬畏。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好似一位不可冒犯的天神。
一个女子在昭爔经过的时候双膝发软,眼看就要向前扑倒在地。她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这时一只结实的臂膀伸过来扶住了她,让她稳住了身形。女子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抓住的竟是昭爔的手臂!
她吓坏了,昭爔感到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于是干脆替这女子拍了拍她方才沾了土的下摆,随后轻轻松开了她,继续向祭台走去。
“没事吧?”女子的好友悄声扯了扯她的衣袖,“你紧张得脸都红了耶。”
那女子连忙捂住了脸,的确感到从手心里传来一阵灼热:“什么?是、是紧张的吗?”她痴痴地看着昭爔的背影,却不知为何感觉脸颊更烫了。
剑兰和张忠良守在祭台之下,昭爔独自踏上那木质的长阶。这场祭祀,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凝聚人心,鼓舞士气,是为了宣告决战的开始,一鼓作气迎接和平的未来。
鼎中大火将案上的肉烘烤得散发出阵阵香气,昭爔看着这三只猪牛羊颇为感慨。这么奢侈的肉食自然不是来自赤地千里的曜阳,而是来自这一批军粮,也不知是哪家富户捐赠的。她接过昭康递来的燃香,跪在案前向着天空拜了三拜。
三杯酒泼洒在地上,敬过天地鬼神,她又倒了第四杯,然后抽出凝岚,在众目睽睽之下割伤左手手心,将血滴入杯中。
“我自今日出征,昭告天地神灵、将士百姓,昭字旗所到之处,初衷不改。斩除□□,诛杀暴君,还中原河清海晏,还天下盛世太平。”
昭康站在昭爔身旁,定定地望着她。这是自己的姐姐,即使没有血缘,可是从十三年前她见到襁褓中的自己的那一刻起,从她为自己起了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她的姐姐了。
那时的姐姐,是不是也是这样,认真又赤忱地对南蛮百姓立下誓言。
【曜阳国是一个好地方,你们以后必不会再忍饥挨饿地度日了。】
不,不是的,姐姐,真正的好地方不是曜阳国,也不是赫月国,而是有你在的地方,是你要将百姓带去的地方!
“赫月国上将军、武曜侯昭爔,在此歃血为誓:此战之后,四海归一,万民皆可得安居、御风寒,亲人团聚、岁有余粮。愿诸位信我、助我,共襄盛举!”
“旗开得胜!旗开得胜!旗开得胜——”
几十万人热泪盈眶,齐声呐喊,震耳欲聋,气势如虹。昭爔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向台下的张忠良示意道:“把那人带过来吧。”
张忠良得令,挥起手中军旗,众人便见一辆囚车从城内辚辚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