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升平低头沉思道:“据探子来报,朱紫和西殇一直私下有书信来往,恐怕两方已达成某种协议……若是风月能横插一脚,和朱紫联姻。那三方格局扔在掌控之中。可若不能,怕是要起战事了。”
不是疑问的语气,是肯定句。
“嗯。”韩陌应了一声,轻轻点头。那股燥热并未褪去,他只能将白狐裘披风彻底脱下:“联姻是上上策。但若联姻不成,就只有下下策了。”
——
马车“吱吱嘎嘎”的响着。
它行驶在邺城最宽最大的这条主干道上。两边挂着的麒麟红玉坠子,因为摇晃而缠到一起,扭成了结儿。
朱雀大街周围,原本有不少摊贩挑着担子在售卖。可当他们看到马车,立刻纷纷避让。车辆前吊着红玉,就是昭告众人,车内的人不可招惹。
然而,有两个人却与旁人不同。
她们步行缓缓,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旁边。马车“吱吱嘎嘎”速度不快,她们的脚程也差不多。在路人的视角来看,竟好似她们也是一起的。
“呼,有点热。”
走在前面的女子水色微醺,一看就是喝了酒。
女子十分清秀,一双杏眼。看上去有几分可爱,虽不惊艳,却十分耐看。鬓边勾了几抹青丝,卷曲的蜷缩在白皙颈窝内。就像是摘了葡萄后留下来的黑色秋藤藤儿。
旁边还跟了一个。和前面领头的女子差不多高,但因为身形佝偻,有点儿怯生生的感觉,硬是给人一种矮了几分的错觉。
矮个女孩手中似乎攥着东西,握的紧紧的,两只小拳头扣在胸口前。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唔……”神情似有不满。
蔓春走的脚疼。
她不明白,分明将军府有备好的轿子,为什么表小姐一定要坚持步行回家?就好像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蔓春里藏不住事儿,也直接开口问了。心里抱怨,语气就更加不满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刚刚不是说让你跟他们一道回去吗。为什么现成的轿子不坐,偏要来受这份苦?”
花惊初喝了酒,觉得脑袋晕乎乎,胸口也闷闷的不得劲儿。她其实没想那么多,就是散散步、解解酒。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她不想和陈海离得太近。
那家伙就是个老变态。
陈海的鞭子。
陈海逼她穿的衣服。
陈海……
“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你是谁……”
一句句的责问。
花惊初只想要到这些,就觉得反胃恶心。但肯定不能跟蔓春直接说,这是一个秘密。一个龌龊而又肮脏的秘密。
她冷静了一下,故作轻松笑道:“蔓春,你别问了。我就是想走路回家,你就当我任性,好么。”
蔓春:“……”
主子都这样说了,做丫鬟的还能说什么呢?不过她心里还是有气。今天的鞋子穿的不合脚,有点磨。脚后跟、脚掌那里肯定擦破了皮儿。有一种抓心挠肝的刺痛感,但……现在也只能强行忍耐了吧。
蔓春咬住嘴唇回了句:“好的,表小姐。”
花惊初:“生气啦?”
蔓春:“没有。”
花惊初:“嘴硬呢。”
蔓春:“……”
花惊初笑了,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蔓春的小脸。
将军府上下的人,都觉得她这个表小姐备受宠爱,实际上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寄人篱下”的这些年,她一点儿都不好过,一点都不快乐。可还是得咬牙撑着。也许有一天能够逃离这里……
也许有一天,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吧。
花惊初不再想了。
她仰头,对着头上的月亮露出了一个大大笑脸。
“晚上好啊,邺城。”
——
一阵风吹起,掀开了轿帘的一角。
韩陌瞬身一阵颤栗,因为那股味道……
更浓。
更近了。
“唔,”车厢内还有两个人在,他不能发作。
韩陌热得两颊流汗,一种十分煎熬的情愫在心间生疼,并且伴随着生理性的疼痛。他已经彻底将白狐裘披风褪了下去,可还是觉得闷热。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衣领,松快一些。但还是不好受。
这阵风虽带来了一丝清凉,但是将那股气息也被传得更浓。他觉得奇怪,这种反应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这时,韩陌顺着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夜色朦胧,街道两边挂着一排排、一列列的红灯笼,散发出橘红色的晕光。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