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的死像是在生死交界撕开一条有去无回的口子。
第二天星舰上死了六十多人，第三天死了三百二十多人，第三天死了一千五百多人。好在宇宙无人区中处理尸体比较容易，不然星舰的低温停尸房根本装不下。
裴文初在黛西去世后大概悲痛过度，丧失了求生欲，明明病情不太严重，但在第三天早上平静地在自己家浴缸里去世，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黛西的个人终端。
星朗也已经开始昏迷，因为军衔不够，连用药和上呼吸机的资格都没有。
安雅的状况在第三天早上急剧恶化，血氧下降到了骇人的百分之八十三，比黛西去世前夜都低。烧得口干舌燥的沈昱跪在她床边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去医院上呼吸机吧。你这个血氧饱和度，现在还醒着已经是医学奇迹了。”
安雅已经不太能匀上气儿来说话，只是摇头，过了一会儿个人终端通过脑电波解码技术默默显示出一行字：“我不能用特权挤占医疗资源。”
这不是特权不特权的时候啊！主帅要是撒手人寰了这星舰怎么办？飘在外太空等团灭吗？
沈昱烧得烫人的手把安雅冰凉的手捧在掌心：“黛西医生说至少一半的人坚持不过五天。这样拖着不是办法，只会死越来越多人。咱们跟星盗谈谈吧。就算他们提出的条件咱们不能满足，左右不过是一死，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安雅虚弱地摇了摇头。
沈昱都急死了：“就算现在星盗说分文不取能给咱们救命，一两天内也未必能对接。雷达显示周围没有任何其他星舰。看现在这种情况，别说一两天，一两个小时就会死不少人。咱们至少给自己多一个选项吧？”
安雅依然摇头。
沈昱今天是难得的多话，嘶哑着声音说：“你是帝国的战士，生死置之度外是你的义务。但同时正因为你是帝国的战士，保护平民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你的责任。这艘星舰上不仅仅有时刻准备为国捐躯的士兵，更有刚刚从星盗手里死里逃生的平民。你可以不在乎生死，但你不应该这么轻率地放弃他们的生命。”
安雅还是摇头。
沈昱叹了口气，晃晃悠悠站起来，去接了杯温水，扶着安雅想喂她喝。
吸管塞进安雅嘴里，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昱又叹了口气：“乖，再难受也得补充水分。昨天你喝的水至少吐了一半。再怎么说你不能先撂挑子。”
安雅紧闭双眼，依然没反应。
沈昱着了慌，拉着她布满血斑的手腕看上面的个人终端，心率200血氧80。个人终端上面猛然蹦出鲜红色的“休克”二字，同时沈昱自己的终端也响起了紧急联系人警报。
沈昱慌慌忙忙给医院打紧急电话。但现在谁不紧急？更何况能照顾病人的医生也越来越少，根本没人顾得过来。沈昱的呼叫信息播出三个，都是大红色的最高优先级，可医院完全无人应答。
要是沈昱身体状况还好，背着安雅跑到医院也不在话下。但他现在也在发烧，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根本没法撑住安雅的重量。沈昱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强撑着烧得极度虚弱的身体跑去医院找人。医院门口的守卫已经默默消失，沈昱冲进医院大门的过程如入无人之境。
但一进门，沈昱猛地急刹车，差点踩在门口地铺上的病人身上。
医院里横七竖八躺得都是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扑鼻一阵腥臭。放眼望去一个站着的都没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医生。
沈昱跳梅花桩一样凭借有限的空地穿越地铺，走到靠墙的一排病床旁边。呼吸机的氧气管在墙上，靠墙的一排病人都有氧气供应。
沈昱一个一个去问：“你们谁能离得开呼吸机吗？就两个小时。安将军休克了。”
人都要死了谁还想着去溜舔将军啊？官迷也得活着才能当。大家都紧闭双眼，不知道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
沈昱沿着墙问了十几个床位，终于惊喜地叫醒一个人。
醒来的人是罗伯特，安雅的副将。
罗伯特摘下氧气面罩，露出因为缺氧而发青的嘴唇，艰难地开口：“安将军休克了？”
沈昱点头：“我走的时候血氧只有百分之八十。再不上呼吸机恐怕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性损伤。”
罗伯特艰难地翻了个身，噗通一声滚下床：“这病床磁悬浮的，不会压到走廊里的病人。你推着它去接安将军吧。”
沈昱看着站都站不起来的罗伯特，稍微有一点不忍心：“你呢？”
罗伯特虚弱地笑了一下：“早几分钟晚几分钟的问题，我不在乎。”
沈昱推了病床正打算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安雅休克，星舰的控制权……”
罗伯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沈昱点点头，没说话，推着病床飞奔出去了。
用不太专业的手法给安雅扣好氧气面罩，沈昱扶起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