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回地球订婚到这次回地球。中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沈昱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从休眠舱里慢慢苏醒，医院里带着香气的消毒水味冲入鼻腔的时候，他几乎有流泪的冲动。上次睁眼安雅还在身边，现在她在遥远的域外生死未卜。
多闭了几秒眼睛，把涌上来的泪意压下去，沈昱才睁开眼从休眠舱里坐起来。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旁边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姐姐你人美心善，看我这几个月手脚都睡麻了，别绑我了吧。我保证不逃跑。”
因为都要回地球，星朗和沈昱的休眠舱搭乘了同一艘星舰，也一起被复苏。沈昱微微叹了口气，把脑子里不愉快的思绪都赶了出去：这声音还是熟悉的配方，这地球还没全然物是人非。
他向被戴上亮闪闪的电击手铐的星朗简短地点头示意，匆匆瞥了一眼脸上出现可疑红晕的小护士，在星朗开口之前逃也似地出了恢复室。
沈昱本身没什么爱好，安雅不在身边，沈盛翼在外围执行任务，也确实没什么亲友需要一落地就拜访。他去一家小时候总和安雅一起去吃的小饭馆给自己点了两道有新鲜蔬菜和牧场牛肉的菜接了风，便直奔早就拿到入职手续的研究院报到。
帝国第一计算技术研究院坐落在沈昱熟悉的阿波罗科技大学对面。坐飞行器从天空俯瞰，形状看像个八角形蜘蛛网。据说这个设计是为了纪念古人类开辟数字时代第一步：万维网。大楼从外面看墙体完全光滑，白天也微微泛着洁白的柔光，外墙上有些全息投影的天网系统宣传广告，极具现代科技感。阿波罗帝国建立这座研究院也算下了血本，据说光是建楼投资就达到几千万星际币，还不算里面的各种高精尖计算机和实验设备。说这座研究院里的研究人员是汇集了整个阿波罗帝国治下大小星球所有计算技术的顶尖人才毫不夸张。大楼地上部分有三十层，地下据说比地上总面积还要大，但地下到底什么样外部人员无从得知。沈昱读书的时候有幸跟着莫利教授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只能申请到参观权限，去膜拜了一下坐落于顶楼的天网的诞生地——霍布斯实验室。
天网投入使用这么多年，就连星舰上都是用脑电波识别身份，走在科技最前沿的帝国第一计算技术研究院原本当然也是。因为近期出现的天网漏洞，研究院新装了虹膜识别系统，在光滑的白墙上突突兀兀地伸出一对红外相机。
沈昱走到门口，抬头直视相机。一秒钟后，一个温柔的女声说：“身份未识别。”
因为之前一直有天网，年轻人的虹膜数据、指纹数据、人脸特征等古老的生物数据已经不再在出生时录入人口登记系统。研究院的虹膜识别系统里面的数据好多都是按需采集，虹膜识别数据库里还没有沈昱的数据。
沈昱面无表情地后退了几步，心里感慨了下科技倒退给人类带来的不便，调出光脑通讯录，试图找找在研究院的同学出来帮忙。
这边厢他在翻通讯录发信息，那边厢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长发女子从一辆悬浮出租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悬浮行李箱。
沈昱一抬头，心说想什么什么就来，抬手挥了挥：“世阳！”
云世阳显然不知道沈昱回来，有点诧异，远远就蹙起眉头，扬声问道：“沈昱？不是说你和安将军去星盗那救人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老朋友们打招呼。窝在这墙根底下干什么呢？”说话间她已由远及近，走到了沈昱身边。
沈昱也不清楚大获全败的拯救人质计划有多少算尚未公开，大街上也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便摇了摇头，挑挑拣拣地说：“才刚刚落地，找了份新工作，来研究院报到，被虹膜识别卡住了，进不去门。”
云世阳虽然没在部队干过，但也懂他们有未公开信息，很有眼色地不再继续追问，到虹膜识别相机前站定。
光滑的墙壁中间仿佛一块云雾被风吹开，缓缓露出个铺着灰色地毯的入口。
云世阳的黑色高跟鞋无声无息地踩上地毯，沈昱跟在她的行李箱的后面进了门。
研究院内部的装修风格与外部十分统一，走得是极具科技感的现代极简风格。大厅的主题颜色是白色和灰色，白色的三维全息照明灯稳稳地悬浮在空中。门口落地窗附近有几套白色的沙发和茶几，此刻正有一个短发女孩窝在沙发里，一手端着咖啡，一手在空中光脑的虚拟键盘上翻飞。
云世阳领着沈昱走到大厅正中央，空旷的大厅缓缓显现出一个全息投影的前台。一个穿着正装的男青年彬彬有礼地说道：“欢迎光临阿波罗帝国第一计算技术研究院。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
态度是恰到好处的客气和热情，以至于沈昱一时无法分清他是人工智能还是真人。
云世阳也客气地笑笑：“带新人来报到，顺便录入虹膜数据方便他下次自己进门。”
前台转向沈昱：“请问您的名字是？”
沈昱面无表情地回答：“沈昱。”
前台也不在乎沈昱的冷淡，依然维持着热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