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
厉少愚牵着阿莱站到一棵树下。
阿莱拧着脸,不情不愿。
“把你的心事找个树洞藏起来。”
“有用吗?”
厉少愚推她过去,“怎么没有?你认真听,说不定它会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阿莱将信将疑,站过去,躬身凑到树洞旁边,回头睨他一眼便悄声地说。
厉少愚站在树背面,一句也没听见。
梦醒了,他伸手摸向身旁,是空的,凉的。因侧身睡着,眼泪全蓄在眼窝里。
自出狱至今已有一礼拜,虽然,身体上的毛病早已痊愈,一没伤二没痕,但那些粗暴非人的对待,至今仍在凌虐他的精神。每每独处,记忆总如雪片般飞来,凑出一幕幕完整的画面,执意挂在他的眼前。
忘不掉,躲不掉,夜夜难眠。
嗅着被面残存的玫瑰香,他想起阿莱,所以开始哭,开始抖,开始回忆。身体和思绪不受他管辖,也许一辈子都是如此——分开是对的。
他脆弱无能,一天一天深陷泥沼;她坚强勇敢,每分每秒拾级而上。愈往后,愈是云泥之别,愈不能相见。
黑暗中,他哆嗦着打开台灯,摸出存放于胸前口袋的相片,红棕色的,还残留着刺鼻的药水味。阿莱好爱笑,笑容像秋阳一样绚烂,照亮他温暖他。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一片鱼肚白,梁妈做好早饭,站在门外唤过两声,无有回应,只好推门进去。一夜之间,厉少愚似把眼泪流干,把枕头哭湿大片,人倒在床上,身体深埋在被子里,昏昏而睡。
“先生,该过早了。”
还是没有回应。梁妈壮着胆子轻轻一推,隔着一层绒睡衣,竟觉出他身上的烫。慌脚鸡似的跑出去,立刻给阿莱去电话。
当他醒来,阿莱正伏在床边。
厉少愚打着点滴,晕陶陶地望着阿莱,忽然发觉她不是那个一生气就爱撅嘴的小姑娘。
未过一月,她已经有焕然一新的改变。变得最明显的不是头发,而是神情,眼里泛着光,然而再也不似秋水般摇晃,是能稳住的。她遭过罪,除去分手那一桩,还有别的罪,否则不至于,连睡梦中都暗自惆怅。
厉少愚总是注视着她,不忽略她任何的变化——她是他的人,他也是她的人。如果没有这重重危机,他们会顺其自然地结婚生子,终老一生。
上海是一片海,风云变幻,波涛汹涌,仅仅一个浪打来,就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阿莱为他奔波,想必也见识过不少丑恶。他悄悄地,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腕,无言地看她,仿佛从血液里燃起一点火花,贴着她的皮,顺着她的骨,游走至周身,最后消亡于目光相接的瞬间。
“你醒啦?”阿莱睡眼惺忪地坐起来。
知道他不肯连累自己,阿莱也学乖了,不逼不问,只是陪伴。至于怎么陪,全看心情。
“你怎么在这里?”
“你问我?”哦,原来她还气着。
厉少愚深望着她,什么都给忘了。
阿莱故意地别过脸,作势要走,发觉还被抓着手呢,一咬牙,给自己想了个招,要把手抽出来,恨声问:“怎么不放?我要走。”
厉少愚悻悻松手,解释自然是要解释的,他们之间不能有误会。
“我没别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厉少愚用眼神示意她坐下,抬首,对上她的眼睛。
“以为你真走了,再也不要我。”声气是软的,可怜巴巴。
阿莱本就不是真走,只怕留下陪他他会别扭,所以嘴上不饶人,问:
“谁让我走的?”
“是我不对。”
厉少愚心意未改,但为一点私心,不愿立刻将她放走,百般致歉后,到底还是要说:
“你已经在上海立足,比我强,我再也不必为你担心。头些天在狱里说的话全是我的肺腑之言,为我们好,即使从此分开另过,我也绝无移情别恋之意,你放心,我对你永远忠贞。以前是我对不住你,处处哄你瞒你,今日要我一一说来,我实在没脸。对不起,我想不明不白地结束,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绝无怨言。希望你往后擦亮眼睛,别再遇上我这样的人。”
一闷棍,把阿莱打懵在地。知道他有话要说,没成想到,是这些话,在这时候说。那般情真意切,倒让她不好意思恶言相向,但,情绪到底失控——捏拳怒喝一声,在床前踱过几步,站定问:
“你非要这样?”
沉默片刻,还是顺着他:
“少愚哥,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听你的。”
老缠着他哪里行?女人想怎样都好,但最不好的是变得cheap。他消退,不要追,给他刺激刺激,什么都能调理回来。
“这次要不是我爹来上海,我都不知道他和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