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地望着许岁,什么都没说,许岁却心跳如鼓。像要做坏事怕被抓住那样。
她悄悄摸上阿桥的药杯,在护士去看仪器时,将药乱七八糟地塞进嘴里。
药衣沾水化成苦臭的味道,喉咙瞬间泛起呕吐感。
许岁难受地皱脸,捂住嘴不敢真的吐出来。阿桥无声地拍手手,眼里都是敬慕的色彩,仿佛在说“哇你好厉害”!
许岁匆匆喝水,将嘴里的苦药冲进肚子。
护士回来检查药杯时忍不住夸了阿桥:“阿桥今天真棒,有史以来吃药最快的一次哦。”她温柔地揉揉阿桥的脑袋。
阿桥仰头笑,张开小嘴就要:“我想吃西瓜。”
护士戳她的头,“你在吃药,不能吃西瓜哦。”
“一点点嘛,你悄悄给我偷一勺进来,他们不知道。”
护士好笑地摇头。
最后,西瓜没吃上。许岁在护士刚走就忍不住趴到垃圾桶边刚吞下去的药全吐出来。
连胃酸也吐出来了。
阿桥扇扇空气里飘着的酸苦味,拍拍许岁单薄的后背,皱眉,“你好弱呀,比我还不能吃药。算啦算啦,以后我帮你吃吧。”
从那以后,许岁的药,全是阿桥偷吃的。
许岁蜷缩在床上,望对床躺得平平整整的阿桥,她身上插满了各种软管布线。
仪器在安静的房间里运作。
许岁大大地睁着眼。她睡不着,哪怕看这样的阿桥看了两个月,还是无法入睡。
“不疼吗?”她问阿桥。
阿桥迷迷瞪瞪“嗯?”一声,许岁又问她。阿桥“哦”。
“早没感觉了。”她偏头看许岁,脑袋偏移导致五彩斑斓的仪器线在空中乱晃。
阿桥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许岁身上的棉被,“棉被舒服吗?我还没盖过呢。”
许岁轻轻点头。然后想起没有灯,阿桥看不见。她说:“很软很暖和,像妈妈……”
许岁想起了妈妈,突然之间,一下子非常想念妈妈。她的声音低下去,情绪陷入低谷。
阿桥无法感受她那份难过,而是新奇地问:“妈妈?那是什么?”
“是妈妈啊。”
“是什么?”
许岁无法解释地皱起眉,“就是……生养我们的人。”
“生养我们?我也是吗?”
“阿桥,你没有妈妈吗?外面每个人都有妈妈。”
“外面?”
阿桥骤然起身,猝不及防的动作扯掉了仪器的连接线。房间里顿时亮起猩红的警报灯,混着仪器发出的报警声嘀嘀作响。
许岁被红灯刺痛了眼,扯起被子盖住眼睛。
阿桥脑袋空白了一下。金属门打开,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急急冲进来。
“怎么了?”
“怎么回事?”
“阿桥?”
大家围在床前,急切地问她的情况。医生快速检查。
阿桥像做了坏事一样心虚,飞速找借口:“我……想上厕所。”
“……”
那晚,阿桥被束缚带绑在床上,没有去上厕所。
许岁躲在被子里,偷偷看她。
“阿桥……”
许岁悄悄叫她,声音轻得像呼吸。
“你没有去过外面吗?”
阿桥连头也不能偏了,脖子被项圈固定得死死的。
她眨眨眼,“去过呀。”
“那你最喜欢什么地方呀?”许岁说,“我最喜欢公园里的草地,可以睡在里面晒太阳,还有青草的香味,暖洋洋的甜。”
阿桥说:“我喜欢大黄狗。”
门外尽头有一条大黄狗,超凶。阿桥有时候会偷跑出去扯它尾巴玩。
再远……没去过了。
公园长什么样?
草地是什么?
晒太阳怎么玩?
暖洋洋的甜会齁死人吗?
为什么要睡在甜甜的味道里?
……
阿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躺在装满仪器的雪白房间里,每天吃药,每天看见护士和医生。后来,她有了一个洋娃娃,叫许岁的洋娃娃陪她玩。
她们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在地上打滚扯头发,偷偷换药吃……
她睁开眼,头顶雪白的光线刺得她眼疼,她没有闭上,而是习惯性翻身而起去抓旁边床上的许岁。
抓了个空。旁边没有床。
阿桥怔愣在原地。
她的岁岁呢?她的洋娃娃呢?
腰带被轻轻扯了扯。
阿桥回头,看见那一身残破的岁岁。
她和几年前一样的身高,阿桥长高了,她没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