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烛衾垂眸,盯着自己面前这个女子。
这是他入殿后首次正眼相视,也算是完整地把她纳入眼底打量了。
毋庸置疑,此女非常漂亮。
精心描摹过的细眉似远山含黛,其下那双狐狸眸子眼角上翘,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瑰丽,她的瞳孔是带了点褐色,显得目光分外澄明。
鼻尖下的那张唇红润饱满,扬起嘴角时,又被拉长,唇峰簇拥着不太分明的唇珠。
略显纯澈的笑淡化了眼睛带出的魅惑,让她看起来竟有几分清丽脱俗的味道。
“你很有意思。”赵烛衾松了指节,把那根银簪留在了乐正黎的手中。
月德从旁递上来一张干净的帕子,赵烛衾一边擦拭着指缝间的血迹,一边敛了面上细微的笑。
他将帕子随手掷于地上,又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乐正黎,“朕免你一死,你不要让朕失望。”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乐正黎一头雾水,什么叫别让他失望?
但她未曾多问,只语气自然地接下了话茬,“臣能得陛下高看一眼,是臣之幸事。”
斜了目光,她瞧着那些质子质女们已经开始往外疏散,这大殿被烧了近一半,又因刚才这一耽误,火势很快就要蔓延到乐正黎他们的脚下了。
摇摇欲坠的横梁接二连三断裂,砸在地上震耳欲聋,仿佛死神逼近时,为其开道的奏乐声。
赵烛衾迈步往外走,月德旁观了全程,待到紧随其后离开之际,用不善又锐利的视线剐了一眼乐正黎。
她当没看见,也跟着疾行两步,生怕被掩埋在了殿宇残骸里。
路过倒在地上的乌九朝时,乐正黎顿步,她冲赵烛衾的背影道:“陛下,不知道臣可不可以向您讨个赏赐呢?”
赵烛衾闻言,步子未停,只朝后抬了下手。
“陛下可以把这个狼兽赏给臣吗?”
乐正黎躬身弯腰,探手去摸了摸乌九朝的脖颈,感受到经脉微弱的跳动后,才松了口气。
这次赵烛衾还是没有回头,倒是月德扭过头来看她,似乎在疑惑她要一具尸体干什么?
更在讶然这女子真是胆大包天,刚逃脱一死,现在就想着求恩赐了。
不要脸的程度叫人叹为观止。
“陛下——?”
乐正黎急了,非要赵烛衾点头,这样才算名正言顺。
赵烛衾懒得过问,只恣意地朝背后挥了下手,显然是同意了。
乐正黎获得准许后,才伸手去扶乌九朝。
她艰难地把人给半扶半抱地弄了起来,实在是太重了,这只狼崽子看着瘦弱,实则一身薄韧的肌肉,现在又处于昏迷,是半点劲都使不上。
咬紧牙关赶在大殿横梁彻底坍塌前,乐正黎携着乌九朝冲了出去。
甫一出来,她就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幸而旁边的宫人出手帮扶,才叫她没有重重磕着膝盖。
宫人替她搀着乌九朝往前走几步,两人这才彻底远离了炙热的火源。
提着水桶前来灭火的宫人连绵不断,但火势凶猛,根本救不下。
直到最后他们都垂下手放弃了,眼睁睁地看着整座大殿被烧了个精光。
火焰刺目,惹得皇宫北边的国师殿都被惊动。
国师殿的仆从听见了黑寂寝宫里的动静,但他们只乖顺地立在回廊上,并不敢推门而入或是出声问询。
有脚步声响起,却无人出来,仆从们将脑袋佝得低低的,恨不得连耳朵都合上。
窗棂被推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显得异常突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窗后,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能依稀瞧见此人顺滑柔长的发丝都披散着,从肩头绵延至脚踝边。
若再细看,便能发现这头发竟还是白色。
徊仙将手搭在半腰高的窗台上,他将视线放得很悠远,顺着冲天火光,锁定了正在燃烧的宫殿。
那里是赵烛衾经常待的地方,徊仙微微蹙眉,脸色有了些变化。
但他依旧只是静静地眺望着那边,像是能用目光穿透这遥远的距离,看见坍塌的大殿和急匆匆奔来奔去救火的宫人。
国师殿位于皇宫最高的地方,且国师寝殿正在半山腰,只要徊仙想,他就能看见任何想看的人或物。
天穹上星子稀疏,那轮残月也缩回了云层。
光辉消散,衬得这座寝宫愈发晦暗。
他仰头看去,思索片刻,才想起今日正好是每月首尾交连的日子,也是他能浅窥天机之时。
徊仙伸出手指掐算了几下,被勾起的素色白袍往下滑至肘间,寒风一过,袍袖不由自主地往窗扉缠去。
过了好一会,手指才被放了下去。
将袖子整理好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心境却难得的有了一丝起伏。
刚才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