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身体还不能活动自如,右手却固执地从剑上离开,悬在遥辞身后,突然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战战兢兢了一会儿,还是轻轻落了上去。
他动作僵硬,低声问道:“……师姐。”
“我伤到你了吗?”
“陈元诜。”遥辞微微摇头,克制自己不去回想所见种种,尽力稳住心绪,可还是有所波动。
她叹了一口气,笑着贴近他,温声道:“你也会冷,会痛,不要让自己这么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痛了就放手,这些是一样的。”
“……师姐。”陈元诜徐徐直起一条腿,正襟危坐着,剑却从身上滑落,他来不及捡,垂眸看了看遥辞,又马上移开眼神,“我知道了。”
“那告诉我,你还想做什么?”遥辞仰起头,扳过他的脸来,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战胜心魔后还不肯放手?”
陈元诜一霎屏住了呼吸,两人的距离近到纤毫毕现,他顾不了旁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她头发好黑,嘴唇好红,眼睛好亮,里面还有一个自己。
可她说了些什么,全然不记得。
陈元诜视线闪躲,挺直了腰板,低声道:“师姐,你能不能再问一次?”
“我……记不清了。”
遥辞:“……”
她知道凭自己很难问出什么话来,于是伸手摸了摸陈元诜额头,再摸摸自己的,好在没觉得有多烫。
经历过大起大落,她练出了波澜不惊,见陈元诜并无大碍,缓缓撑身而起,“在太一派,日后不用事事忍着,你已经是剑宗内门弟子,剑宗长老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
话音戛然而止。
灵境在此刻瞬息变幻,水镜自边际陡然倾斜,整个境界巍然倒转,方才被扔走的长剑迸出异光,瞬间洞穿摇撼整片静水。
“师姐!抓紧!”
遥辞身形一晃,忽而被陈元诜拦腰抱起一跃而上,万顷水镜庞然碎裂,白浪奔腾对撞,余波震天撼地,异光穿透水面豁开一线,骤然向二人疾射而来。
慎灵境坍塌,意味着这劫已经彻底过去,只不过神剑脾气暴躁,非要扳回一局。
遥辞无法御气凌空,全靠陈元诜手臂力量支撑,脚下悬浮在半空,她搭住他肩头稳好身体,回过头放眼看去。
异光近在咫尺,陈元诜单手掐诀立在眼前,他岿然不动,决然挥臂向旁,轻易就将万丈剑光甩进断裂的空间。
遥辞一怔,这才意识到他先前日夜佩戴软甲护掌,是因着已经习得拂游手,这等术法入门极难,非天资卓绝无法驾驭,一旦学成后随处可用,偷天换日移花接木都不在话下。
看到他独当一面,遥辞有些欣慰有些哑然,哑在好像昨天还一起考小升初的同学,今天忽然在自己面前做了一套满分高数卷。
水光云雾氤氲在脚下,旧的境界陆续陨落,翻新颠转的灵境自头顶倾泻而出。
神剑环绕境界自由来去,随着水镜愈加清晰,剑锋一转呼啸直来,陈元诜凭空虚握,狠力一攥,神剑铮然爆出一层气劲,而后乖顺地归剑入鞘,再无动静。
重塑后的慎灵境恢复平静,陈元诜带着遥辞徐徐落地,不知有没有吓到她,又不知怎么问出口,看她站稳后,轻轻放开手,率先退后了几步。
遥辞在他身边时有错觉,似乎无法将他和心魔中的小少年完美重合,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总会让人觉得一切得来十分轻松,从而忽略了背后吃的苦。
她移开视线,抬头望了望天,没有看到出口,东南西北各走了几步,好奇道:“你师父何时来接我们出去?”
“老师并不常来。”陈元诜横剑在后道。
“他不在自己的境界修行吗?”遥辞回身问道。
“老师在自己的,这里是我的。”陈元诜道。
遥辞一愣,“你的?”
陈元诜点点头。
“为何是反过来的?”遥辞比划了一下。
陈元诜又摇摇头,“老师传给我的时候,就是反的。”
原来东方岐左右不分啊。
遥辞心头暗笑,忽然扭头左右瞅瞅,有了在飞光斋被岁聿岑抓包的经历,现在在背后嘀咕人时都有点心惊胆战的。
她收心向前小步走着,回过头一看,发现陈元诜低垂下头,也跟着自己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遥辞没有作声,总觉得他有话想对自己说,看着那副独来独往的样子,继而又想起了心魔中他被人群裹挟着向前走,不敢回头的情形。
遥辞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于是她等了好久,只能对他勾勾手。
陈元诜却忽然阔步而来,又忽然停在面前,垂首露出乞求的神情,见她既不首肯也不拒绝,用力推拉着剑鞘,猛地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从始至终只闷头叫了一声“师姐。”
良久都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