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雨一簇一簇将周围渲染,鸽灰绒质的窗景,外面,布满星光。
江聿宽肩束腰的背影嵌在景色里,与当年一幕完美重叠。
那个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的男生,因为得到一句生日祝福思吟良久,她忘不掉。
沈听薇记得他,记了好多年。
江聿处理完公事,转身,见到她,面露疑惑。
“衣服不换了?”
沈听薇举起那枚纪念币,酝酿了下话语,溢出些许酸苦滋味,“我记得,这个硬币后面,有马克笔标注的印记。不会这么凑巧吧,当年在KTV的那个男生是你!”
江聿没有着急去够她手上的纪念币,瞳孔聚焦,望着她的眼神越发缱绻,“你都知道了。”
沈听薇唇角轻勾,笑意放大。她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胸口的那一团温热蔓延到四肢百骸,“原来那个人真的是你。”
那次邂逅,她以为不过是偶然相遇,没想到背后另藏玄机。他们不是在大学才第一次见面,结识的种子在那时就已生根。她不知道,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江聿黑润润的眼睛飘进温意,眸底冰雪消融,充满生机,“我母亲离家出走后,我祖父曾经做过许多工作来养活我。我十三岁那年,他被查出癌症。为了不让他继续劳累,我也尝试着养活他和我。那些年,我陆陆续续地打工、挣学费,不少人得知我们的遭遇,伸过援助之手。高考过后,我去了好几个地方兼职,那家KTV大概是我去过最热闹的地方。”
就是那一次,他又一次遇见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像一束阳光穿透裂缝,误打误撞进入他的世界,也治愈了他。
沈听薇听着这些话语,心不受控制地抽动。他前二十多年一片狼藉的世界,生活被搅得七零八碎,一定很痛苦。
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疼,爬满整个胸口。一时间哽咽,如鲠在喉,她不知要怎么安慰他,也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懊恼。
“为什么不早点说,你让我蒙在鼓里好多年。”
不是质问,她眼底的悲伤一丛丛流露。各种情绪上涌,她无所适从,只能呆怔地看着他。
江聿走过去,支手将她揽在怀里,动作轻柔,生怕惊扰到她,“要是早点告诉你,你觉得我居心不良怎么办?”
他当然居心不良。
KTV那次相遇不在他的意想范围,却也让他期盼许久。
他想见到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想。
沈听薇从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隐忍得可怕。好像他许多面,都是从现在才开始了解的。他的深情藏在骨子里,刻意埋藏的温柔只予她一人。
鼻尖氤氲的香气撩拨心神,是他身上的雪松味。她甫一镇定,冷静下来。
“你还没告诉我这枚纪念币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随身带着一枚纪念币,还是蛇属相。难道有特殊含义?”
他低醇的声线烙下丛丛哑意,喉结翻滚,缓缓道出当年的真相:“九年前高考结束,那年正好是马年。前一年,是蛇年。在前一年我参加奥林匹克竞赛,获得了奖项。主办方为嘉奖我们,发了一整套纪念币作为留念。后来,迫于生计,我将它们全部卖掉,独独剩下这一枚。我寄希望于这枚硬币,希望就此把好运交给祖父。只可惜,他老人家病程快,没过多久就离世了。这也成为了缔结我们之间唯一的念想。”
高考填报志愿结束,噩耗传来。那段时间他很痛苦,也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要不是在KTV撞见她,他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下去。
人生中或许有无数道光,可她分明是他的救赎。
闻言,沈听薇惊心胆颤。
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的感受。
她开始痛恨起自己曾经不谙世事的天真,成天无所事事地跟在他后面,搅了他的清净。高考之后、大一开学后不久,两个如此毗邻的节点,他该有多么难熬。
是她的穷追不舍他最后才答应跟她来往,她不清楚江聿那时怀着怎样的心情跟她在一起的。
她窝在他怀里,灰溜溜地掩眸,遮住心下的烦乱。
门铃霎时响起,将他们两个全都从回忆中剥回。
去开门,竟是深更半夜前来送西服的成全。
沈听薇看到成全掩饰不住的尴尬,在想着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成全同样如此。
他第一个反应是敲错了门,紧接着抬头看了眼门牌。
“嗨。”
沈听薇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早该在江聿开门之前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么一个夜晚,大雨滂沱,一男一女一室同处,任谁都会遐想出几分不正经。
她相信成全也是这么想的。依然不敢踏进门槛半步,他脸上错愕的表情一刻没有松弛。
江聿示意进门,他才将捎的夜宵放在桌上。平日不苟言笑的面孔多了两团疑云,他轻飘飘地拂眼试图压下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