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光照得他有些发晕。
他的脚步未停,上半身先行冲出那最后的林木,冲破林木的那里,阳光不再被绿叶遮挡,尽数洒落在梅利安的身上。
然而,没等梅利安因为见晴而欣喜,他向前的步子就兀然踏了一个空,失重即刻吞没了他所有的观感。
他方才所眼见的最后一层林木,其实是陡坡上的最后一层屏障,同时也是一层虚假的迷惑,在那层林木之后,坡度骤然加大,巍然就是一层断崖,
视野中的一切天旋地转,钝痛感撞击他的骨骼。
梅利安身体失衡,头先摔倒在断崖的斜面之上,砂石刺破了他的脸部,剧痛经由脆弱柔软的面颊传到身体的每一寸,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十数米之高的断崖被滚落的活物激起飞沙落石,重物落地震出砰然巨响,刺眼的血色在盖着白雪的断崖的上半段就开始蜿蜒下行。
那滚落斜面的人倒在地上,呼吸几近乎无,护住脑袋的手臂顺着动作而缓缓滑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微风拂过大地,被上旋的气流冲到九重云霄之上。
浮云飘动,薄雾升腾。
在一片柔软的云彩上,踏着一双烫金的短靴,顺着短靴向上,是身板挺直的少年太阳。
乌蒂伸了个懒腰,将身上的筋骨舒展,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云下的风景,犹如镜面一般的金眸映入世间一切,宛若倒影。
耀日之下,万事万物无所遁形。
“啊,这可真是麻烦啊。”
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乌蒂舒展筋骨的动作顿了一顿,话中夹带一些苦恼,“但如果只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就当是我之前的想法异想天开了。”
他将搭在臂弯上的披风一抖,飞搭上自己的双肩,乌蒂张开自己的双臂,身体的支点倾斜。
整个人径直撞入了风的怀抱。
肩上的披风经风一吹抖擞扬起,状似双翼。
高天之上满是凛冽的罡风,足以将入侵它们地盘的所有生物搅碎、变得面目全非,但不管是从正下方而来的、还是从左右二侧而来的,风之元素在靠近乌蒂身周时,尽皆化作柔软的棉絮一般,抱着亲近的想法却只敢一触即离。
尽管狂风乱刮,加上自身快速向下的移动,也都没能阻碍乌蒂的视线。
有些东西先前被他一眼扫过,此时却再次吸引了乌蒂的注意。
在黄沙肆虐的茫茫荒漠上,一个渺小的黑点在缓慢地移动着。
梅利安的脑袋昏昏沉沉,就好像行尸走肉般行走在沙漠上,身上流出的鲜血顺着躯干滑落、渗入沙粒的缝隙之中。
他跌下了断崖,可能因为幸运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脚步虚浮地走过森林之后的、小片的过渡带草原,这才步入了荒漠的世界之中。
即使是寒冷的冬日,但午间的沙漠蒸腾着足以使任何人昏头的热气,梅利安脚步踉跄,他现在已经记不得自己走过了多长的路程,睁着朦胧的眼睛向前方看去。
他期待着看见沙漠的尽头,期待着看见心目中阿瓦隆的神国。
只不过,他能看见的仍旧是那片升起模糊热气的浅黄地平线。
梅利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好似被火焰炙烤般发疼,血肉淋漓的伤口还盘踞在腿上,伤口被挟着的细微沙粒卷起的风刺得生疼。
他终是坚持不住了,摇晃着身体骤然向前扑去,眼前的视野犹如瞥见了海市蜃楼,枯燥的沙黄被柔软的白所取代,梅利安下意识地拽住眼前凭空出现的幻影。
身下踩着的是被自己鲜血湿润的黄沙,他脚步就兀地打滑,背部猛然撞击沙面,砰的一声仰面倒在沙地上。
攥成拳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就好像握住生命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衣物的触感软得像是棉花。
梅利安自然而然地顺着自己扯住的那抹白向上看去。
在白意的尽头,他看见了比火焰还要炽烈的红,每一根发丝都宛然淬炼着地底最浓郁的岩浆。
再接着。
他看见了金色的瞳。
金目剔透、明净,直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