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画家的笔下,因常被强调其美貌,她本身的光彩自然也被弱化,成为了一位优雅瘦弱的女性,描述的场景通常也是斩首后的画面。”
“当然了,在女性是男性附属的时代下,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因为社会不会允许女性背离柔弱温柔这类词,这自然也就导致在这种价值观成长下的男性画家,难以跳脱出女性等于柔弱的思维定式。即便他笔下的是一位女英雄,也会被困在时代刻板印象的条条框框中。”
说着,音桓伸出手指上抬,指向处于画面最高位置的人:“你看那个穿红衣的女仆,以往都会被绘制成站在一旁等着收集头颅的老妇人形象,借此衬托出朱迪斯的美貌。”
“但在她的笔下,女仆的形象被颠覆成一个年轻强壮的人,从正上方死死按住赫罗弗尼斯,参与了这场处决,我想这应该也是阿特米希亚希望女性之间能够互相帮助。”
“对于这幅画,有学者解读是画家自传体式的陈述,他们认为阿特米西亚将自己代入了朱迪斯,将她的老师阿戈斯迪诺·塔西(Agostino Tassi)绘制成赫罗弗尼斯,当然也有学者认为这一解读过分简单,并且存在一定问题:即为什么女画家的全部作品和身份都要被性侵所定义。”
“不过我个人还是蛮认同自传体的说法。因为这件事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并且深刻的影响了她之后的人生,可以说这幅圣经题材的作品是她将悲愤转化为了艺术。而那个时候,她二十岁。”
“当年关于这场审判的相关文件,目前还能在罗马斯塔托档案馆里查阅到,其中详细记录了阿特米西亚的证词以及审判过程,从记录下的文字来看,十八岁的阿特米西亚是勇敢、冷静的。”
“在那时失去童贞的女性会被当作残次品,被害者嫁给施暴者,进行修复性婚姻是弥补名声的唯一“救赎”途径,因此塔西谎称他会娶阿特米西亚,但之后他又用相同的借口多次侵犯了她。”
“在阿特米西亚的父亲得知这件事后,他将塔西告上法庭,希望法院强制让塔西与自己的女儿结婚,保住家族名誉,”
“说实在的,一开始我完全不明白她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很多时候看待一件事绝不能脱离当时的社会背景,因此在我翻阅资料后明白,这种“修补婚姻”的陋习甚至是被政府明文写进了法条里的。”
“一直到1981年,意大利政府才在越来越大的反对浪潮中废除了“修补婚姻法”,也就是说即便放在20世纪的意大利,人们都会认为她父亲的做法是最靠谱的“保护”。”
音桓眼睛微咪,忍不住轻叹一声,尊敬的注视着画面中长相酷似阿特米西亚的朱迪斯:“十七世纪的意大利,女性社会地位低下,法庭证词也不被信任。”
“塔西因此利用社会对女性固有的偏见与不公,造谣阿特米西亚行为不检点,是个邪恶的□□,加上她之前画裸体画,名声本就不太好,这导致罗马法庭假定阿特米西亚是为诬告老师而作的伪证。”
“她详细、清晰、准确地描述了被□□的过程,她将自己的痛苦一遍又一遍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当时,一旦失去名誉是无法继续从事绘画相关的工作。阿特米西亚为表示自己说的是真话,接受了法院对她的身体检验,甚至接受了随时都有可能被夹断手指的酷刑,这对一个用十指来呈现才华的画家而言,无疑是噩梦。”
“原告反被审判,荒唐吧。好在她足够坚强,用半年多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塔西也被人扒出大量黑料:已婚,偷窃,与嫂子通奸,杀妻,弓虽女干妻子妹妹。
“但塔西最终被定罪行的缘由是他盗窃了阿特米西亚父亲奥拉齐奥(Orazio)的画。”
“只可惜在教宗保禄五世的赏识与力挺下,塔西所有罪名都被一笔勾销,并在当地仍享有很高的名望,一直活到了六十多岁。”
“至于声誉受损的阿特米西亚,在庭审结束没多久,被安排嫁给了佛罗伦萨一个不知名画家,然后她带着这幅画搬去了佛罗伦萨。”
“朱迪斯的故事本来就是巴洛克艺术家极为喜爱的一个题材,在她之前,作为暴力画家的卡拉瓦乔,就描绘过朱迪斯砍头的瞬间,但他笔下的朱迪斯就不如阿特米西亚的朱迪斯有力量感、压迫感。包括她后来也创作了不少以女性复仇为主题的绘画,我想都逃不开这段经历。”
“面对这样的境遇,能坚持下来,很强大。”手塚轻推眼镜,由衷敬佩。
“过去漫长的岁月中,所有文化和社会资源都基本将女性排除在外,在现代以前,视觉艺术几乎完全是男性产业。那时想要坚持自我的女性,全世界都要挡她的路,但凡差池半步,就会满盘皆输,再无翻身的可能。”
少女的眉宇间夹杂着惋惜和无奈:“无论是阿特米西亚,还是其他优秀的女性,她们就在那里,但在历史的发展中,她们一点一点的被悄悄抹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性别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