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礼半睁开眼,看着来人不说话。
孟知年让人摆上饭菜,亲手倒了杯酒。做完这一切之后,孟知年再次开口:“刘大人,请。”
一直没有多余表情的刘礼在这一刻抬眸看了孟知年,转而看了桌上的酒,眼神从困惑到震惊再到了然。
刘礼没动作,双手插进袖子里,眼睛直勾勾盯着孟知年:“为何是你来?”
孟知年坐在矮桌旁,手里攥着扇坠:“受大人栽培之恩,无以为报,特来送大人最后一程。”
“我的辞行酒,就你,”刘礼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还不够份量。”
孟知年不以为忤,给刘礼的碗中夹了菜:“圣上认为我够,那就够了。”
刘礼看着他的动作,不置一词。
这几天他想了很久,有组织的拦轿牵出淮南军旧事,他本来已经找到线索很快就能揪出幕后之人,但此时被爆出汉中矿脉之事,圣上抓着矿脉一事让他无暇他顾,忽略了怀南村。
到底是谁如此熟悉淮南军的事情?
刘礼想不通哪里有遗漏,他差点就可以让怀南村村长消失了,到底是谁救了村长?
这几天青天司轮着审讯说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刘礼就等着,看除青天司之外,谁第一个踏进他这个囚牢,看最终是谁坐不住。
没想到,是孟知年。
“看见是我,丞相大人不表示一下惊讶吗?”孟知年温文尔雅地做派,让人误以为他在与老友畅谈,“丞相大人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刘礼怀疑过凌国公,怀疑过很多人,万万没想到是眼前这个曾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轻人。此时刘礼的神情恨不得将孟知年生吞活剥,他头撇向一侧,拒不合作。
“丞相大人,你还有时间,可以继续熬,但刘夫人和璃儿小姐可就不一定熬得住了。”孟知年嘴角含笑,“青天司可不适合久待。”
刘礼听到孟知年嘴里提到刘璃,双眉倒竖:“孟知年,你还敢提璃儿!”
孟知年微微一笑:“其实相府小姐是有机会逃脱的,当时青天司抄家时,刘夫人将她伪装成府里的丫头混进仆人堆,青天司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孟知年看着刘礼喷火的眼睛,红唇微启,字字清晰,“可惜,抄家时,我也去了。”
“令嫒与先夫人真是长得很像呢。”
刘礼瞪着孟知年,怒不可遏。
他想起自己将孟知年视为后辈精心培养,不避讳的将他带入他的关系网和人脉,甚至认真考虑过将女儿托付给他,孟知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没想到,这是一只蛰伏的狮子。
几十年在官场打磨的脾性瞬间抛弃,刘礼恨不得立马杀了眼前这个一脸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你到底是谁?”刘礼从牙缝里磨出这一句话。
“我是谁?”孟知年抿唇一笑,“丞相大人莫不是在青天司待久了得了失忆?”
“为何与我为敌?”刘礼没有理会他嘴里的讽刺。
孟知年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悠哉地说:“丞相大人,此言差矣。孟某忠君报国,谁与圣上、与社稷为敌,孟某就与谁为敌。大人是为何入狱的,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圣上念在你我同僚一场,让我来送丞相大人最后一程。”说完,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礼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视线重新回到孟知年脸上,白玉无瑕,冷静自持,好一个年轻儿郎!面对杀人丝毫不犯怵,这种气度绝对不是普通的读书人能有。
刘礼恢复了平静,整了整衣袖:“我查过你,你祖籍江淮,但从小生长在南疆,被凌家那个老匹夫收养。按那老匹夫的脾气,只要是跟淮南军有关他一概不管的,你是怎么被他看上的?你跟淮南王赵路什么关系?赵路只有一个女儿且已经落入风尘,你莫不是他的养子?”
孟知年脸上表情更淡了,不再挂着假笑,他冷声说道:“丞相大人,现有的证据都表明,淮南王赵路没有谋反。淮南军覆灭全是拜您和您父亲刘景所赐,当初刘景一手谋划离间计,在淮南军粮草内私藏兵器,挑拨先帝和淮南王的关系。淮南军总军薛平一为救主而亡,淮南王赵路为先帝之师所围,面对数万淮南军被杀自愧,自缢而亡。以上冤魂,当今圣上已经为他们平反。现在,轮到真正的罪人该接受惩罚。”
“丞相大人,刘氏将永远钉在江淮人民的耻辱柱上,这一杯毒酒,是圣上给你的最大体面了。如若等公开宣判问斩,则将株连九族,你可想清楚了。”
刘礼咬紧后槽牙,他为官多年,自然知道皇帝这一杯毒酒的意思。当今圣上必然清楚刘景离间计背后的主谋是谁,刘景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和通天的本领,没有先帝的准许,怎么可能动的了淮南军。当初就算不是刘景站出来,还会有张景、孙景来替先帝做这件事。
如今皇帝是要他的命,给江淮、给淮南军、怀南村一个交代而已,让这件事从此了结。
刘礼闭了闭眼睛,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