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每日洗洗涮涮的粗活累活肯定是逃不过的,最近还多了个洒扫石阶,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以前认识刘璃的人如今再看到她,哪里还能说出“未得琉璃金银翠,阅尽繁华亦枉然”这种话来。
因为每天要学做以前从未做过的粗活累活,手已经粗糙地如农家老妪。
因为事太多没做完,常常误了放饭时间,只能啃硬包子喝凉水,人已经瘦骨如柴,风吹就倒。
因为每晚都躲在被子里哭,睡前哭,梦中也哭,醒来眼睛又红又肿。
就庵里的环境,别说洗头洗澡,能稍微清洗一下脸就很不错了,以前细皮嫩肉的脸,现在看起来苍老了几十岁,完全没有以前千金小姐的影子。
生活是最强的改造家,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下,变化竟然可以这么大。
但刘璃从来没想过放弃生命。她要活着,这么多人在努力保住她,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在日复一日的石阶打扫中,在偷听香客的闲聊中,刘璃摸清了回京的路线,在庵中众人忙碌着准备端午节庆典时,她混在上香的人群中成功偷跑下山。
刘璃在草丛里换下僧袍,将自己的头仔细裹上农妇的头巾,防止漏出光光的脑袋。她踩着草鞋一步一个坑地朝京城方向跑去,她计算过了,只要方向走对,三天就可以到京城。她已经想好后路,普陀庵即便派人来找,只要抓不住她,就会向上申报她失踪或身亡,过个一年半载就不会再想起她这个人,这样的结果很好,她就可以彻底自由。
靠双腿孤身前去京城,一路跌跌撞撞的艰辛自不必多说。刘璃怀里揣着从普陀庵案板上偷出来的几个馒头,路上饿了就咬几口,渴了就去农户家蹭水喝。
第一晚她睡在一棵大树下,因为怕人发现不敢点火,但又怕有蛇鼠虫蚁,于是捡来一段大树枝盖在身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树根处。凌晨是被耗子咬醒的,饥饿甚至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疯狂踢腿,以图吓跑耗子。
第二晚刘璃没有那么幸运找到大树,只能在路边的草丛刨个坑躺进去,在路边拔了几拨杂草盖在身上,后悔第一天没有抓住耗子烤来吃。凌晨是被野狗吵醒的,野狗其实已经在她周围转了好几圈,见刘璃一动不动以为她死了,终于走上前去闻一闻,没想到这时候刘璃睁开了眼睛,与野狗来了个四目相对,诡异的静默了一瞬,尔后一人一狗都受了惊,刘璃从杂草堆里跳起来,举着棍子和石头将野狗赶跑。
第三天中午,精疲力尽的刘璃终于看到了京城的城门,这一天刚好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刘璃抿了抿干裂出血的嘴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将歪了的头巾摆正,混在热热闹闹入城的队伍中。
马上就能入城了!刘璃排着队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遇到一个难题。
守城侍卫正在一个个检查入城人员,京城守卫向来森严,在端午节庆期间更是加强了巡防,入城检查尤为细致周密。排在她前面的百姓一个个拿出身份牌,守卫仔细检查后放行。
刘璃身上没有户碟,她是一个被下令终身不得入京的罪女,万一被发现偷跑出来,刘璃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她人都到城门口了,离京城只差一步,刘璃绝对不想放弃。她默默给自己打气,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没人认得出来的,到时候哭求一下......
眼看马上排到刘璃,她将自己混在人群中间,企图蒙混入城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守卫单推了出来,要求出示户籍,刘璃正要哭求,侍卫打断她:“没有户籍通行证不可入城。”说完警告她不准靠近,见刘璃还欲纠缠,再强调了一遍,“要哭要跪要求,都上一边儿去,没有户籍通行证不可入城。”
周围的百姓忙着入城,根本没人理会这个小插曲,很快有人顶上了刘璃的位置,又是人挤人地涌向城门。
刘璃白着脸远远避开城门守卫,退到守卫视线看不到的范围,扶着城墙滑坐下去,她实在太累太饿,已经开始眼花耳鸣。
刘璃将头靠在城墙上,仰着脸,张着干裂的嘴唇,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几个小孩子在城外空地上嬉笑打闹,几条小狗摇着尾巴绕着他们在跑。
刘璃不甘心地流泪,她离京城只有一墙之隔,把耳朵贴近城墙,仿佛都能听到城内商贩的叫卖声。她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几个玩耍的小孩,“咻”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又窜出一只小狗,加入了追逐玩闹的队伍。
暮色沉沉,刘璃被冻得一个激灵醒过来,茫然地四处望了望,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为何身处此地。她手掌撑地坐直身体,暗恼自己怎么睡到现在才醒,玩耍的几个小孩估计早已被家长拎回家,眼前空地上没有一个人。
刘璃打了个激灵,双手在胸前交错,搓了搓手臂,夜里开始凉了。她抬头看城墙上燃起的灯笼和火炬,扶着城墙来到城门口,此时城门早已经关了。
在城门口徘徊思考良久,仍然没有想出办法来,刘璃再次扶着城墙退到刚刚坐的地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