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严寒的黑夜，生命是闷热的白天。”利亚的手指在纸上划过，她捏着书页的一角，视线落到这句诗上的时候突然心里被触动了一下。她轻声把这句话念了出来，但是杰森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有所反应。她抬起头，却发现杰森正在看着窗外出神。
茶水的热气蒸腾而上，连带着杰森脸上的神情也像雾一般无法分辨真切。
注意到了利亚的目光，杰森把心绪和视线一同收回。他把嘴角的肌肉往上拉扯了一个算是在笑的弧度作为回应，随即便举起杯子呷了一口茶，用这个短暂的时间压下了所有涌上来的情绪。
他该如何向刚认识不久的女孩解释自己的过去？死而复生的经历太过离奇，如果故事的主角不是他，杰森自己都无法相信这种事会发生。
利亚什么也没问，她仍然维持着手里拿书的姿势，但是眼神里却有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她敏感地察觉出了对面的青年有点不对劲，却只是在一个让双方都不觉得唐突的距离中，谨慎而温和地释放出安抚的信号。
这种姿态让杰森无法因为对方关心的分量太重而下意识地找借口掩饰。并且，无法拒绝。
他把茶杯放了下来，抬头的时候正对上利亚的眼睛。杰森不自在地动了动脚，把目光移到了一旁：“好吧，这句诗让我想起了过去曾经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刚刚只是在想……”杰森垂下了眼帘，从第一个单词开始，他的语调越说越低，声音也放轻了。
从拉撒路池里醒来的时候，那种彷徨、无助，各种情绪和想法像野马群一样在他脑海里乱窜的感觉，他始终无法忘记——
“无论是死去还是活着，都远比‘严寒’和‘闷热’残酷得多。”
利亚没有说话。她没有像在书店里的那次一样轻轻拍他的手背来安慰杰森。过了一会，一只温热的手掌包住了杰森的指尖。
她很小心，生怕这个动作做得太亲密让杰森感到尴尬，所以没有握住他的整只手，只是用了一点力道，把他的手指虚虚地圈在了她的手掌中。这一次，利亚自己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杰森说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隐晦而沉重，可她没办法以一个才见了两次面的朋友身份去开口询问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利亚光是看着杰森情绪低落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来让他更开心一些。
杰森被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利亚。刚不假思索地做出了这个举动的当事人此刻本来脑子就因为担心和急切乱成了一锅粥，被杰森蓝绿色的眼睛这么一看，利亚的大脑直接当机。
聊天的时候因为太过忘我，反而不会因为和杰森对视而紧张。偶尔空下来心神回落的时候，被杰森这样看着，利亚却开始慌了。
本来快要写好的腹稿被给完全冲散，利亚尽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刚开口说话就打了结：“确实……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一紧张，利亚手上就用了点力，实打实地把杰森的手指握在了掌心中。
“我不知道以前你经历了什么，所以我的安慰听起来可能会很无力。我只是想跟你说，”利亚一紧张，语速就变快，几乎是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话说完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如果我们着眼于现在，我认为，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你，这颗坚韧的心，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她越说越不知道该说什么，男性的温度通常来说比女性更高，但是——天啊，她从来没有感觉人的体温能让她感觉杰森的指尖烫得像是她手里握住了一块火炭。
利亚感觉书店里的暖气实在是开得太大了，她看上去很镇定，实际上是因为思维已经成了一团被猫咪打乱的毛线球，乱糟糟地被名为“如何安慰杰森”的念头勉强固定成了球的形状。
杰森彻底愣住了。
才见过两次面就说这样的话，她果然不是哥谭人——不就算是其他城市的人也很少会这么对认识不久的人这么真诚吧——等等也许对她来说认识的时间长久根本不重要我到底在想什么我该怎么回应……！
把话说完以后，利亚把停下来歇了口气，然后她发现店内鸦雀无声。
利亚这才回过味来，手跟触电似地往后一缩，眼神也着急忙慌地挪到了右边。这不挪开眼神才好，一看到别处，利亚才发现，店主老奶奶正坐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右方圆桌旁边看报纸，对上她的目光，卡特里娜奶奶从报纸背后颤巍巍地伸出来一个大拇指。
半月形的眼镜从她的鼻梁上滑到了鼻尖，卡特里娜的下巴往后缩，脸上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利亚的心被店主老奶奶的认可给烫得一跳，这下也不敢看别的地方了，盯着自己点的花草茶，仿佛是打算靠聚焦的视线把这杯茶给重新煮沸一样一动不动。
杰森看着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这杯茶的利亚，作为被直球击中的那个，他看起来却比利亚冷静多了……至少表面上比她冷静，杰森镇定地想。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