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娜？你还好吗，甜心？”
棕发女孩在卡特里娜带着担忧的轻声呼唤中抓回了自己的理智，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她不敢抬头去看老奶奶充满关怀的眼神，尽管莱恩娜强迫自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接受别人无条件的好意，但是恐惧任何“异常”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没有条件的善意是“异常”，没来由的深刻恶意是“异常”，无视她、走过她身边哪怕撞到她也毫不在意，用略带轻慢的态度去“放过”她这个小人物，才是“正常”。
她低着头，手里拿着擦灰的抹布，一瞬间想要从现在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场景里冲出去。
过了两秒，利亚从眼前那团蓬蓬松松的棕色毛发里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回答：“我没事，卡特里娜。她……利亚帮助了我。”
“好吧，好吧……”莱恩娜一直低着头，卡特里娜也没有办法去查看她额头是不是被砸伤了，她对莱恩娜说着“那我就继续忙去了”这样的话，脚步慢慢地挪开。但是在她走回吧台的路上，利亚看着她一边步伐不停，一边小心地回头看了莱恩娜一眼。
莱恩娜一直拿着那块抹布，她听着卡特里娜的步伐一直在前进，没有停下，步伐的轻重也一样，确定了她现在抬头不会和老奶奶的眼神对上，才慢慢地把自己的脑袋拉高到原来的位置，却发现利亚还站在对面看着她。
莱恩娜：！
她的脖子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明明个子看起来比利亚要高——她看起来有一米七，校服空荡荡地挂在她的身上，手长脚长，乱蓬蓬的头发和总是缩手缩脚的神态却让这个女孩在利亚面前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鹌鹑。
或者说，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想试图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别人的眼神落在莱恩娜的身上，对她来说就和被一点滚水烫到皮肤是一样的。
利亚想清楚了这点以后，她首先侧过了脸，把目光挪开了。
她注视着墙上有巴洛克风格装饰的挂钟，假装对那个钟边缘一片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瓣产生了可以研究一个世纪的强烈兴趣。
利亚的五感敏锐度超乎常人，这让她大多数时候走在哥谭大街上都很痛苦。那么多嘈杂的声音、乱七八糟的视线，和他们相比，在书架上安安静静待着，不会在下一秒就要掏出丝袜带在头上的纸书们是多么和蔼可亲啊。
只有在偶然的时刻，利亚会觉得，五感敏锐也是好事。
就像现在。
她不确定莱恩娜到底是不是真的能看到那些精神触手，所以它们还安静地待在原地。随着利亚首先挪开了目光，在利亚的“感知”中，莱恩娜的脖子不再像鸵鸟一样了。
她把脖子摆正的时候，可以看出她的头肩比相当优越。
利亚在心里为这样的美赞叹了一声。然后，停留在原地的精神触手，感觉到了莱恩娜看过来的视线。
利亚这回是真的很惊讶。不仅仅在于莱恩娜的态度，也在于莱恩娜对于她超能力的态度。
看上去是恐惧的，但是真的近距离观察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莱恩娜的视线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相反，利亚甚至感觉到了视线里有一些难以察觉的羡慕。
她在羡慕什么？
利亚第一次碰到这种人，她很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精神触手被人看到这种事。
在她思索着的时候，莱恩娜好像已经平静了心绪，她拎起了地上的水桶，然后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书柜前。
利亚犹豫了一会，然后把精神触手收了回来。
这只是一个偶然。她不想惹出大麻烦，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加入任何组织，没有人能为她做出来的事情善后。
在帮卡特里娜奶奶做完事并且被奶奶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顿后，利亚站在门口，向卡特里娜奶奶道别。
卡特里娜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放在额前，行了个礼。
利亚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还以同样的礼节。她面朝着店面，往后走了两步，视线从门口的招牌一路往上，停留在被摩天大楼分割破碎的湛蓝天空中。
莱恩娜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没有拒绝卡特里娜塞过来用红色缎带包裹住的点心盒子。
“好孩子，就让你妈妈帮我尝尝口味，好吗？她的舌头总是很灵敏。”
莱恩娜想要拒绝的手停住了，她僵硬地捏着这个小小的纸盒子，大拇指感受着缎带布料柔滑的纹理，最终没有推回去。
她只是小声地说了声谢谢，这一回的声线轻了很多，像是被人拂去了灰尘，漏出几缕阳光的窗棂。
她出来的时候正撞见利亚抬头看天的场景，旁边的路人不对利亚抱以任何眼神，哪怕他们心里可能会觉得利亚是个傻子。
在哥谭，什么样的傻子他们都见过，包括看起来像个傻子的正常人。
莱恩娜推开门的时候忍了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