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看向酒架拐角,一步一步的走进,不自觉蜷紧了指尖,视线又渐渐模糊,师父他,可能看得见她?
她紧张得屏了呼吸,轻轻迈过拐角,蓦然心头一窒,顷刻落了泪,师父靠坐在矮榻一侧的边角,背靠在酒架上,一手握着小酒坛搭在曲起的膝头,一只手背横在眉间挡住了眼睛,许是觉出她近前,他慢慢撤开了挡在眉心的手,屋里没有燃烛火,浅淡的月色映进他的眉眼,她看见了他眼里的红和水光……
一模一样的画面,她早已让自己忘记的画面,此时见了,却是清晰得恍如隔日……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再见到师父竟是宛若隔世一般,哽咽着唤了一声,“师父……”心底里好像有些怕,却抵不过窒息的痛楚,踉跄着扑进他怀里更是本能。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探师父的脉象,却蓦地怔住了,师父的脉象虽虚弱,却比那时好了太多太多……
她恍然意识到什么,眼前更是模糊,怔怔的抬头看师父,哽咽着喃喃唤,“师父……”
他方才便察觉到她的气息,本还以为是自己心念所致,未曾想竟真的是她过来了……
他扶着她的胳膊带她起身,疼惜的轻蹙着眉,“起来说话,地上凉。”
她被师父扶着坐到榻边,定定的看着师父的眉眼,看着师父的胡须,看着许久许久未见的师父,看着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师父,泪水似倾落的雨,一串接着一串的落,明明很欢喜,却怎样也止不住泪水,哭得嗓音都哑了,又哭又笑的呐呐问,“师父~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拂手燃了烛火,一手抚握在她手臂上,一手覆在她脸颊上,指腹一下又一下的抹着泪泽,低低的轻声应,“子时初,你不是在帮折颜炼丹,怎的跑过来了?”
她怔怔的忽闪一下眼睛,方渐歇的泪便又落得更汹涌,帮折颜炼丹?原来是师父方醒来的时候,原来师父真的不只那一次偷偷在酒窖喝酒,师父从不饮酒的,到底是何时起,师父竟是会偷偷来酒窖喝酒,她看不见的时候,师父还来过多少次,可是,可是每次都是这般,在,在偷偷的哭么?师父为何在伤心,为何她一点都不知,为何她粗心的从来都没有察觉到……
他眉心紧紧拢着,两手都抚上小脸拭泪,见她哭成这幅样子,出口的嗓音也有些干涩,“可是夜华出了什么事?”
她不是在帮折颜炼丹,为何会突然跑来找他,又哭的如此伤心,可是夜华出事了?
她哽咽着摇头,哭得喘不过气,心口里也疼得喘不过气,泣不成声的破口而出,心底里又气又恼,又悔又恨,“不是夜华!没有夜华!没有夜华……从来都没有夜华……”
她定定的望着师父,泪落得更汹涌,这些话本是想战后再与师父说,可是眼下却再也没有机会与师父说……
她不知道眼前的师父是真是幻,但是她想与师父说,一直都想与师父说,从前她做司音的时候,什么都能与师父说,子阑师兄欺负她,她总会去找师父告状……
七万年,她本以为她长大了,早已不是不懂事的小司音,可此时她却控制不住的想要把心里的话都说给师父听,“十七心里没有夜华,从来都没有……”
她低下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顷刻便打湿了裙摆,断断续续的呢喃,似是说给师父听,亦似是说给自己听,“十七从来没有爱过夜华,从来都没有……”
她低着头,低的更深,两手紧紧的攥着裙摆,明知这些话永远都不该说出口,可还是喃喃的说了出来,夹在断断续续的哭音里,似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滚了炽热的心头血,疼得肝肠寸断,疼得撕心挫骨……
“十七心里的人……是师父……”
一直不厌其烦为她抹着泪的指腹忽地停了下来,她顷刻哭出了声,心底里又怕又痛,不该说的话却怎样也止不住了,便如此时的泪……
她好像也是直到此时,才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自己的心,从未如此清晰,亦从未如此笃定……
“一直都是师父……”
“从来都是师父……”
“十七心里只有师父一个人……”
“只有师父……”
师父的手还贴在她脸上,却没有再帮她擦眼泪,她紧紧的攥着裙摆,哽咽得喘不过气,喉头里是疼的,心口里是疼,全身都是疼的,师父会赶她走么?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她想看着师父,只要看着师父便好,即便是要身归混沌,她也想离师父近一些……
她悔恨的紧紧抿着唇,恨自己不该将那些话说出来,可是说都已经说了,还能怎么办呢?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师父,师父隔在水雾朦胧后面,好像离得她很远很远,她眨一下眼,想要看清师父,可视线里却依旧是水雾朦胧,只有师父的虚影……
她再次低下头,没脸见师父,亦不敢看师父,只深深的低着头,小声的哽咽着,喃喃自语的认错……
“是十七不肖……”
“十七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