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亭林眼角忽地一阵湿润,耳畔的音符飘飘然远去,一曲终了,施斐注意到她的神情,惊讶问:“你怎么了?”
郑亭林打转的眼泪收了回去,她漫不经心擦了擦眼角,装作打了个哈欠:“太困了。”
施斐惊呆了:“……啊?”
郑亭林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没礼貌,试图挽回:“我这几天精神不好,睡太差了。”
施斐接受了这个答案,关心:“还是要好好休息才行。”
中场休息后,施斐最期待的弦乐四重奏终于拉开序幕,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和一把大提琴,音乐附中演出多独奏和交响曲,四重奏这样的室内乐大多时候只是即兴玩闹。
“你应该也不会四重奏吧。”施斐悄声说。
两人同在京城音乐附中,施斐主修钢琴,辅修小提琴,来往密切,对各自的水平相当了解。
郑亭林回:“不太习惯。”
十七岁的郑亭林确实不会,但二十五岁的郑亭林在柯林斯有过尝试。
她是第一小提琴,陆池佑是第二小提琴。
然而他们的配合相当糟糕,两人都习惯了独奏,调和起来谁也不让谁,光是对每一乐章的理解就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好巧不巧,这首著名的贝多芬《c小调第四号》就是他们尝试过的作品。
悲壮感铺面而来,紧而旋律先上,转为温暖和煦的行板,跳弓灵动,精巧地催促着舞步,江城弦乐团的演奏软了一些,但比起有着顶尖技术的郑陆二人,配合上压过不止一头。
如果当时,她和陆池佑都能主动退让一步——
郑亭林觉得好笑,两人明明是众人眼中的最佳情侣,实际上却剑拔弩张得像仇人。在残酷的竞争面前,风花雪月是最不要紧的事,浓重的攀比和嫉妒让两人面目可憎。
在这个意义上,她和陆池佑确实登对。
好在她已经决定放手了。
散场时,小姑娘牵着妈妈,一蹦一跳地离开。
郑亭林驻足,眼神在那一大一小的背影上流连。多年前,郑清不管不顾地把她扔在音乐厅,找到后总是一顿呵斥威胁,那时的她战战兢兢,身上的精致小洋裙让她更像一个人偶娃娃。
施斐俏嫩的娃娃音把她拉回现实。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呢,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
郑亭林不再隐瞒:“我不回去了。”
施斐没听懂:“什么?”
郑亭林说:“我的退学手续已经办好了,以后也不会再拉小提琴。”
施斐愣在原地,周围人群穿梭,她一不小心被撞了个踉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郑亭林:“你疯了,我在做梦吧?”
郑亭林:“我没疯,你也没在做梦。”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随意道:“我该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施斐木讷地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匆忙取了寄存,跑出去追上,大喊:“郑亭林!你的花!”
郑亭林停下,手中被塞进一束焉儿吧唧的紫色花束。
施斐气喘吁吁:“这是我特意空运买来的!”
“?”郑亭林不理解。
施斐张口,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矫情,纠结又矛盾地开口:“紫色风信子……店员说这个表达歉意和悲伤。”
她自己也说不下去,脸涨得有些红:“反正就是对不起,我想通了。”
很小孩子气的道歉。
虽然有些矫情好笑,但比任何都诚恳和真挚。
郑亭林收下了那捧花,无奈:“真的早就不怪你了。”
她挥挥手,打车离开,留下施斐眼巴巴地站在原地。
到傅家时正好是饭点,谭雅平和傅伯诚都不在,一楼餐厅只有傅令君在。
“亭林回来了呀。”张姨听到门口动静,从厨房探出身子,“马上就开饭喽!”
郑亭林没多少胃口,但也不想回二楼面对成堆的作业,将手上的风信子放在茶几上后,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液晶电视没开,偌大的地盘只有厨房的炒菜声,傅令君只在郑亭林进来时抬了一次头,之后两人各自玩手机,谁也没有主动搭话。
这里不是郑家,没有人会疯狂催她去练琴,她可以毫无顾虑地躺在沙发休息。
郑亭林感到了安心,不一会儿,就连楼上的习题册,她也觉得可爱可亲起来。
——至少没有五线谱和音符的痕迹,也没有责骂和言语羞辱。
晚饭盛上,郑亭林施施然起身,看了眼傅令君位置,斜对着她落座。
不相邻也不面对面,非常自在的距离。
然后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傅令君惯来沉默寡言,郑亭林怀疑只有自己浑身不自在。
终于,她开始没话找话:“今晚可以少做一页吗。”
她说的是上午没完成的数学题。
傅令君看了她一眼,客观陈述:“一页没多少的。”
“我们不一样……”郑亭林试图让她对自己的水平清醒点,“对我很多,可能要做到凌晨。”
然而傅令君回:“我可以陪你。”
郑亭林觉得这是个冷笑话。
偏偏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