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池已经离家一周了,身上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个儿童智脑。
前段时间,他瞒着姨夫姨妈在星网平台上发布了求助领养的信息,没多久就有几户人家联系他,说可以先接触试试。
宿池知道柳梅和陈立之所以拿到了他的临时监护权,只不过是因为他所有在世的亲人中,柳梅的血缘关系和他最亲近而已。
而他很清楚,如果他放任姨夫姨妈继续这样肆无忌惮下去,他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
宿池不是没有想过联系幼崽保护协会,但是他的临时监护权,就是幼崽保护协会审查通过后才交给了姨夫姨妈,所以在他的认知中,保护协会并不可信,他们是站在姨夫姨妈那一边的。
所以他只能自救,小宿池心想。
七岁的幼崽独自外出很危险,宿池身上带了不少的防身工具。但在宿池看来,如果继续留在姨夫姨妈所在的那个家里,和被人拐跑似乎也没多大差别。
这一周以来,宿池跑了至少有十户人家,但这些曾经在网站上对他释放过星点善意的人,最终却都放弃了收养他的打算。
——算了,他只是个beta……
——他妈妈是病死的吧?会不会是什么遗传病?他身体大概率也不好吧?
——临时监护权在姨夫姨妈手中?还有其他亲人在世,那他父母的遗产岂不是……
类似这样的话,宿池不知道自己已经听了多少遍。
宿池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但以前妈妈在世,几乎所有的风雨都没有淋在他的身上。
柳芸离世才不到一个月,小小的宿池就尝尽了这些苦涩。
闭门羹吃多了,原本憋着的那股劲就散了。
宿池去了一趟妈妈生前常去的一处海滩,独自一人坐在礁石上,看着海潮涨涨落落,看着远处的太阳逐渐被海面吞没。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也许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他继续留恋。
小宿池想起了妈妈还在的时候,想起那些所谓的血亲们的虚情假意,又想到这段时间他们的落井下石,还有那些带着虚伪面具的陌生人……
蓦地,一盒丑兮兮的小饼干突然从他的脑海深处跳了出来。
宿池微微抿唇,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才三岁的小o崽。
幼崽像个憨憨球一样滚到他脚边,不顾拒绝把丑了吧唧的饼干塞给他,还主动牵他的手,虽然那时候的幼崽应该是被他的姨夫姨妈吓到了,但那是妈妈离世之后,宿池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温度。
是个连别人性别都分辨不清的傻崽,宿池心想,纪音澜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笨最笨的小omega了。
宿池莫名觉得鼻尖有点发酸。就这一次,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最后一次。
得知妈妈离世的消息时,宿池没有哭。参加妈妈葬礼的时候,宿池没有哭。发现姨夫姨妈真面目的时候,宿池也没有哭。甚至这么多天直面那么多陌生人的恶意,他依然觉得没必要哭。
但是现在,小小的宿池独自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蜷缩着抱紧自己,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从压抑的呜咽,慢慢变成嚎啕大哭。
他也只是一个才七岁的幼崽,却要被迫在这么小的时候,就直面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一面。
在宿池的身后,比前些天又透明不少的柳芸蹲下身,努力想要抱住小宿池,胳膊却一次又一次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怎么也抱不住。
小宿池在海边待了很久,多日的劳累和突然爆发的情绪,再加上冬日夜晚的冷风,七岁的幼崽不出所料的病倒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宿池只觉得眼前是刺眼的白,鼻尖隐隐缭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头很痛,眼皮也很重,浑身上下都很难受。
还带着鼻音的稚嫩童音传入他的耳中:“池池哥哥醒了!”
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有医生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有医疗仪器运转的滴滴声,有人在帮他擦脸上的汗,也似乎有人在问他问题。
宿池只觉得好累好累,他动了动手指,一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
软乎乎的幼崽音在他耳边响起:“池池哥哥不要怕,有澜澜帮哥哥打坏蛋!”
宿池张了张嘴,他想说些话,却发现自己喉头哽住,鼻尖发酸。
怎么办啊,他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