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17岁的蔺青蕖在纽约哈林区一个转角处救下18岁的杭晟,开始了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漫长友谊。
那是一个冬日夜晚,暴雨过后气温骤降。天空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年久失修的路灯发射出晦暗不明的光,一伙半大的黑人青少年正在围殴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踢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对方半死不活没有反抗也没什么意思,他们又去找新的目标作乐。
蔺青蕖就是这个时候在东哈林区的街头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杭晟。她在学习跟踪,却发现了个快死的同胞。
他们身处纽约市暴力犯罪的重灾区,即使没有坏人出现就是在这寒风刺骨的路边待上一晚也会冻死。她不是个见死不救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一个中国人在异国他乡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横尸街头,这样的死太没有价值了。
纽约的冬天很冷,就算是体质好的美国人穿得再单薄外面也会裹上一件厚实的羽绒服。被蔺青蕖带回家的杭晟却只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单衣和牛仔裤,整个人冻得浑身发抖,也可能是被打的,身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发着烧神志不清。
谭正坤把蔺青蕖带到美国后托付给丁旭诚照顾,蔺青蕖一个人处理不了杭晟的情况,找到丁旭诚请他帮忙。
丁旭诚为杭晟疗伤治病,还为他办理了合法身份。
可是杭晟好像没有什么求生意志,不怎么说话,也不好好吃饭,整天一副恹恹若绝生无可恋的模样,一直病着好不起来。
蔺青蕖在多次好言好语劝解无效后终于爆发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要活下去,只是活着,不过一个简单又卑微的愿望,可他们却连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权利都无法享受。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抢回来,你为什么就不能珍惜可以重新来过、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呢?”
“我又不想活,为什么要珍惜?”杭晟死气沉沉地说。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不想?”蔺青蕖反问道。
“不好,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要不,你试着说给我听听呗,万一我懂呢,就算不懂你也不吃亏,反正你本来就觉得我不懂。”
杭晟白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感觉她说的好像没错,说出来她不懂他也不吃亏,于是决定可以跟她说说。
“我想死是因为活着没意思,生如尘垢秕糠的普通人轻易就能被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捏死,就像踩死一只蚂蚁毫不费力,一个人的生命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被消除,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杭晟心如死灰道。
“你这话的逻辑有bug,生命脆弱易逝并不是它不值得被珍惜的理由,和活着有没有意思之间没有因果关系。觉得没意思只能说明你选择活着的方式有问题,还没找到适合你的生活、喜欢做的事情或是爱着的人。
相反,正是因为死亡的存在衬托出生命的渺小与无常,我们才要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让自己的生命有价值。”蔺青蕖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价值,我要怎么活才会有价值。”杭晟只觉前路一片迷茫,看不到任何光亮。
“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可以去尝试,不要早早放弃,多试几次嘛,看看自己可以创造出多少可能性和价值来。”蔺青蕖耐心劝解道。
“我爸妈都不在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孤家寡人一个,就算创造了价值又有谁看得见有谁会关心会在乎?”
“你自己看得见,活下去不是为了别人,是为自己,你自己才是世界上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我爸妈也不在了,也没有亲人和朋友,可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活着有什么不好。而且你现在认识了我,你不再是孤家寡人。”
蔺青蕖向杭晟伸出手,杭晟迟疑半晌后终于伸手握住。他紧紧握着她,仿佛溺水的人在急涌的水流中忽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她是穿过重重黑暗和浓雾照进他惨淡生命中的光,透过生命裂缝照进的唯一一道光。
命运一向对他刻薄无情,让他遇见蔺青蕖是难得一次对他的慷慨和慈悲,他不能辜负这人生中绝无仅有的馈赠,他不想让她对他失望。
有了希望的杭晟努力起来连蔺青蕖都害怕,他想做的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两个人互帮互助相互依靠的生活确实比孤单一个人过起来轻松有趣多了。
从杭晟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蔺青蕖逐渐拼合出他过去的人生。
杭晟的父母是从农村到城里打工的农民工,杭晟爸爸起早贪黑努力工作,好不容易攒下些钱,却被朋友带去赌博,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所谓十赌九输,人一旦沾上赌成了瘾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差不多都是千篇一律的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走上犯罪道路的也大有人在。
杭晟妈妈最初在公司里做保洁,后来经同乡介绍去做家政服务。因为脾气好讲卫生吃苦耐劳勤勤恳恳,介绍的工作越来越多,服务的人家条件也越来越好,后来去了一个有钱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