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苏老头带着家里的男人们回来了。六月天,日头一天毒过一天,中午大多数农户选择回家吃饭。
吃完饭,躺在放在通风口的竹席上,正好可以美美的小睡一觉,避开最热的毒日头。
等太阳不那么烈了,才到继续下田的时间。
不过,今天苏老头和苏家男人们脸色和往日却有些不同。苏老头是不大爱说话的,但是像苏老大、苏老三两个并苏老大家的大娃子,还是会说一些闲话的。
今天从地里回来的几兄弟各个脸色都不大好看,苏老三的小儿子狗子听到动静,嘴里哇哇叫着“爹,爹你回来了!”来扑苏老三的腿,几个大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苏欣看到这一幕,目光从自己的爹脸上划过。饶是苏老二是从不出头的,但是此刻都能从他被日头晒得黑亮的脸庞上有着异样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苏欣心里生出疑惑。
苏欣原本打算等苏老二回家,找他问一下。没想到,苏欣还没来得及早苏老二,那边老李氏已经迫不及待把苏欣的事说给苏老头听了。
老李氏着重提了苏欣拿了一匹绸缎回来,是镇上绣庄赊给她的,言语间十分夸大。
苏老头听她后头越说越不像话,连“手艺早能挣钱,之前怎么不拿出来,一分家就会了……”这种话都带了出来,连忙呵斥道:“够了,我知道了,你少说两句吧!”
也不管老李氏的怨念,苏老头说:“你去看看老四,别让他死在家里。”
闯下大祸的苏老四这两天十分乖觉,一直赖在苏老头和老李氏的屋里,不管老李氏喂什么都听话咽下去。
之前他瘸腿躺在床上,哪像现在这么安静。
家里人吃粗粮,他要是粳米粥,爹娘吃野菜,他吵着肚子里没有油水,要吃肉补一补。
现在老李氏端饭过来,苏老四不仅不敢再抱怨,还满嘴的好话哄老李氏。
老李氏本来心里最疼爱他,但是这回苏老四连带着把家分都弄分了,她的管家大权也再也不复。
苏老四就算说再好听的话,老李氏现在都没心情听进去。
老李氏听到老伴儿提苏老四,朝给苏老四睡觉的房间方向白了一眼:“不用看,好吃好睡的,饿不死他!”
苏老头不愿多提苏老四,听老李氏说苏老四还好好的,就放下,让老李氏叫苏欣过来。
绣庄的事他要亲自问一下。
那边苏欣得了讯,很快就出了屋子,来到正屋。
一进门,她就朝着手拿着旱烟杆,死死皱着眉头吧嗒吧嗒抽着烟的苏老头。
“爷!”苏欣叫人。
苏老头对着她点点头,指着他侧前方的长条凳子,让苏欣坐下说。
苏欣“诶”了一声,才坐下看向苏老头。
苏老头又抽了一口焊烟,才缓缓开口道:“欣娘,你奶跟我说你现在能在绣庄挣上钱了?”
苏欣大大方方地点头,说:“爷,我也是最近才在刺绣上开了窍,原本打算再在家把手艺磨一磨,没想到家里出了事,我就大着胆子直接去镇上试一试了。”
她笑:“没想到我的运气不错,遇到了镇上云老爷家的小姐,她很喜欢我的手艺,那绣庄的掌柜的才对我高看一眼,答应给我赊东西。”
苏欣说的全是实话,但是不是全部实话。苏老头不懂刺绣上的事,只知道二儿媳妇是会的,苏欣会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
再一听苏欣的话,有理有据的,苏老头就没有怀疑了。
苏欣看苏老头对她的话点头,顺势就问道:“爷,你和大伯、我爹还有三叔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出什么事了?”
苏老头听到苏欣的话,刚刚舒缓的脸色顿时又沉郁下来。
现在大孙女能独立挣钱了,苏老头也不再把她当作无知小女孩一般对待。
他低下头,狠狠吸了一口焊烟,像是把胸中的浊气都吐出来,才有力气一般开口道:“昨个儿咱家分家的事,村里都知道了。村长也把咱家要卖地的事传了出去。”
苏欣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解。昨天被赌场打手堵上家门口这事,早就让苏家成了村里的八卦中心了。
出门被人风言风语,应该都心里有数吧?
果然,就听苏老头继续道:“今天我们去地里的时候,不少人家都过来打听咱家卖地的价钱,因为知道咱家是为了急用的,没有还价。”
说到这儿,苏老头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没等到王地主过来询价,却等来了李庄的管家过来。”
王地主在下溪村素有善名,没有听说他们家为非作歹的事。
佃农想租田,去王地主家也能有个好分成,要是遇到气候不好的时候,田里收成下降,王地主也不会强行让佃农交粮,连过冬的粮食都不留给人家。
有王地主这样的与人为善的人家,就有一些为富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