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君宜本不想把这字条当回事,但那句“尚未了前怨”,老先生又是从何得知?
她心下有些不安,何谓“以身祭奠”?
她会心甘情愿殉情吗?
不会的,这世上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值得让她活着。
就算要祭奠,也定不会为了情字。
谭君宜兀自坚定着,却有些慌乱地将纸条又塞回囊中。
今后,便只当不知,便是了。
宋铭劫院里,浣溪使前脚刚走。
他总想着的那枚锦囊,总算能拿来一观。
打开前,竟起了些犹豫。
不知为何,他觉着今日见到的老先生是极玄妙之人,说的,又是关于谭容之的事。
他暗自坚定着,不论见到的,是好是坏,他都会认真对待,说不定,好的,能更好,不好的,还有转机。
他静静地,打开香囊。
“海晏河清,步步,铺下爱人血;莺燕缭绕,点点,学着旧人样。”
翻过纸条,后头还有一句。
“止此铭君,归去来兮。”
宋铭劫皱着眉,想揉起纸条,却又忍下。
什么是“归去来兮?”
老先生所言的意思,是让他回家去?
他的家,在京城。
他的确会去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但为何要“铭君”啊?
再者说,他无妻无妾,何来莺燕?
简直一派胡言!
宋铭劫也许唯一接受不了的,就只是那两个字。
他重重地扔开纸条。
这一切只不过是占卜,只不过是巫术,做不得数。
后头的两日里,这两人几乎是互不相扰。
宋释许是因那张纸条,也许是因战事吃紧,军务繁忙。
而谭容之却是没什么所谓,她唯一不能直说的,便只有一件事。
便就是这些天里,楚彦找过她一次。
他带来了一封信,上面有京城相府的印记,那烙纹她再熟悉不过,做不得假。
她看到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是爹爹的。
她绝不会认错。
谭君宜万分慎重地读。
信上说,陛下已然得知武林出兵伐西域的事,若不干涉,后果不堪设想。
若武林拿下西域,对皇城进行包夹将再无一线生机。
如今谁也阻止不了这一切,只有谭君宜,尚有一丝机会。
谭君宜心跳漏了半拍,爹爹连路都替她指明了呀。
他让她跟着宋铭劫去,尽量别让他知晓。
不论武林最终对西域是武力解决还是谈判,都要在要紧关头引开宋铭劫。
只要教主不在,军心立刻大乱。
就算不打仗,也要让西域诸部知道,武林不是值得信任的盟友,转而倒戈朝廷。
信上还说,如今已然万事俱备,到那时自会有一伙“贼人”把她掳了去,宋铭劫对她定然着急,必会即刻亲自去救。
到那时一切便尘埃落定了,朝廷倾力出军,定让宋铭劫有来无回,给他来一招瓮中捉鳖。
谭君宜读完了,便悠悠然地将纸和信封放在火烛上烧了。
楚彦还当她是毁去了证据,笑着赞道:“郡主果然爽快。”
“你不会觉得我信了吧?”
楚彦微一愣神:“郡主难不成连谭相的字迹都认不出了吗?这是你爹亲笔寄给你的。”
谭君宜冷“哼”一声:“楚帮主别白费力气了,您的身份前两日便已言明了,与您接应的,很可能就是当今陛下。您想要一份我爹的奏呈来仿还不容易吗?”
楚彦语塞,他却也非死皮赖脸的,便直截承认道:“你怎知是旁人仿的?”
谭君宜见他认下了心里还默默松了口气,慎重片刻道:“楚帮主,您仿的字的确很像,但您唯独忘了,他是我爹。”
“那又如何?”
“我爹绝不会写这种叫我以身涉险的信。”
楚彦微震,他自幼便是孤儿,早便从皇城扎根到了武林,从未体验过,何谓亲情。
其实宏教中有许多人和他一般,痛失双亲。
但他们又不一样,他们毕生追求都指着宋铭劫,也正是因此,宋铭劫背着的责任太重了。
见楚彦不答,谭君宜便接了句:“不只是我爹如此,天下父母皆是如此。”
楚彦见谭君宜都已然看破了,便也不再执着从她身上找路子:“郡主,你说的那些我并不太懂,但这回的确是我疏漏了。”
说罢,便打算离开谭君宜住处,另谋出路。
临出门了,却又被谭君宜叫住:“帮主,若是你们这么做,真的能保皇城无虞,我便可以助你们。”
楚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