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原本不是什么大节,要说是早春也晚了,白日里天气炎热日光曝晒,岩石上趴着晒太阳的壁虎给人感觉很奇怪。要说是夏天又太早了,晚间冷风一吹山间冰冷极寒,正常人不会选这个时候进山过夜。但这一日里太行山与燕山相接的位置却异常喧嚣拥挤,一大群鲜衣怒马的锦衣男子被随从簇拥着策马而入,只将山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坡风扇深处有一处山岭,山岭里非常不合时宜地盖着一间小庙。随着一阵呼啦啦的声响,一大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将小庙团团围住,苻雍和另外四名男子首先下马而入站在小庙两侧。过了片刻一名穿着暗花叩身锦袍的男子策马进了人群。苻雍和旁边几名男子同时单腿跪下:
“微臣给圣上请安。”
示意几人起来,圣上翻身而下,随后苻亮打头一大群大汉一起挤进了那间只有一个耳室那么大的小破庙。小庙里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屋里的室温都瞬间升高。
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苻亮抬头看了看小庙架子上写着“宪古弘道文昭武烈章孝睿明皇帝”的牌位,然后徐徐后退了一步,膀子一架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爹!儿子我来看您了!”
可能是这下跪得太重,也可能是庙真的太小禁不住这么多人折腾,这一声之下那牌位摇了摇,结果直接呱嗒一声倒了下去。看见牌位倒了大家都一脸傻眼,还好苻兖反应快上前一步就将牌位扶了起来。苻亮抬头看了苻兖一眼,随后转过头来哇地一声就开始大放悲声。见皇上今天不知道咋了哇哇地哭,后面的一众王爷全都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满脸难受。过了片刻苻亮的弟弟苻兖也跟着徐徐跪下:
“爹!”
剩下的王爷基本都是苻亮爹的兄弟的儿子,眼看这个样子大家也不知道跪还是不跪顿时一脸为难。这时候苻雍忽然跟着跪下振臂高呼起来:
“太上皇!!!”
这一声叫得又大又突然,四周的山谷间泛起了阵阵回声,桌上的牌位又震了一下好悬没又倒下去。眼看苻雍带头不要脸,其他王爷的表情瞬间比刚才还僵,苻亮也转过头来瞅着苻雍露出一个接受不了的表情。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人家都跪了自己不跪显得不太好,一大群王爷马上一个接一个错落地跪在地上奋力俯仰大放悲声,现场情况顿时变得异常内卷。见情况这样苻亮受不了了,遂站起来上了三炷香,然后示意进行下一项吃饭活动。
坡风扇总体是个荒野,饭桌放在搭好的棚子下头。苻亮优先落座,旁边的王爷也都坐下,一众人开始上菜。按皇族身份排,苻兖和苻雍坐在两边。刚才哭了一阵挺费体力,大家吃得挺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苻亮用手摸着桌上的酒杯看向苻雍:
“朕依稀记得皇后的族亲有一支在幽州,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
见苻亮问自己,苻雍立刻站起来,但苻亮马上示意坐下。重新坐下,苻雍道:
“李氏部是北周五部中第二部。圣上如此一说,臣也记得是有这回事。此人原本是个五品御史,一直在幽州为官。今年年初幽州盘查出城人员,发现一人身上夹带了幽云山河地貌图,调查之下发现这份山河地貌图正是这名李姓刺史授意夹带的。”
见苻雍这样说,苻亮扭头犀利地看向苻雍:
“幽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写密折奏报给我?”
见苻亮瞅着自己,苻雍讷讷一笑:
“臣惶恐。李氏部乃是皇后娘娘的母族,是故臣已经写了密折奏报给了皇后娘娘。臣原以为……难道圣上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此言一出气氛又尴尬了。不过当皇族特别是北周这种蛮夷皇族脸皮普遍偏厚,这也不算多大事。低着头笑了一声,苻亮道:
“吃饭闲聊,不如我给诸位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御史,他在年轻时娶了权臣手下的女子为妻。后来权臣倒台,御史为了自保就降妻为妾另娶旁人。后来这个御史来到某个苻家宗室手下做文官,因为和皇后同宗,而这名宗室对圣上早就有僭越之心,因此这御史也一只遭到宗室的忌惮。恰好,她与前妻生的女儿一只记恨自己的亲爹将自己降为庶女。在得知妹妹要嫁入宗室手下权臣府里后,她先是设了个局,雇人将自己的妹妹骗出府绞杀隐藏,此后再同意顶替妹妹出嫁。因为有了这层身份,她自家人更加敬她三分又让她代理管家。随后她设计将幽州的图纸夹带在自家出城下人的行囊中,又偷偷在亲爹的书房中藏匿了亲爹与朝廷来往的密信。做好这一切之后,女子又借着自己未婚妻的身份亲自向这名宗室检举亲爹泄露军机。其实这名宗室对这一切洞若观火,但是还是假装被蒙在鼓里,着人拦截了这封书信。坐实了文官出卖军机的证据后,这名宗室立刻按照约定将这女子全家处死,但留下了女子性命,依约定将女子嫁入手下权臣的府邸。但如此一遭,就显得这女子太过心狠手辣,况且如此一来御史家的财产及李家人脉尽数被纳入女子之手,这宗室手下的权臣日后未免做大。因此就在成亲当日,这女子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