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深夜一般是不宵禁的,但北周的城市仿的是唐代坊世规划,简而言之娱乐街区是娱乐街区,住宅区是住宅区,所以到了晚间王府等高端住宅区通常还是安静的,只是有人进行过夜生活回家的时候略微喧嚣一点。但此刻郡王府的侧门前就好像捅了好几个耗子坑。一般王府郡王府正门外头都是大街,而侧门外头都只是刚能过两个马车的巷子,但此刻冀北郡王府西门的小巷子里挤满了大汉状的府兵,正值五月,大家都很激动,因此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男人汗味儿。一名武将样子的高壮中年男子正在奋力凿门,那两扇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刚开了道缝,尉迟泰裕直接就用身体把门顶开。眼看门被一群人控制住一时半刻也关不上了,尉迟谋上前一步对开门的小厮常麟道:
“深夜到此实在是唐突了。倘若世子已经睡了,不必叫他起来。前日声歌惹了点祸被人找到府上,现在急需她回去。”
示意旁边的人进去通报又等了片刻,常麟快步出来:
“尉迟小姐与世子喝醉了睡了所以不愿意起来,还请府上明日来接。”
这话说得语义含混让人非常不适,尉迟泰裕脸听得都黑了,但尉迟谋立刻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也罢,我亲自进去把她带出来,小哥请带路。”
尉迟谋是尉迟声歌的爷爷,人家没出阁的姑娘半夜喝醉了睡在别人府里,家里人找过来把人带走理所当然,因此小厮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见两边不说话,常麟立刻道:
“世子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从前在尉迟府素来情同姐弟从不避嫌,如今方才分府不久,贵府为何突然如此?难道是我家世子做过什么越礼的事,才会令贵府心存猜忌?”
听见这话尉迟谋沉默了,尉迟泰裕上前一步直接抽了常麟一个耳光:
“放肆!挑拨离间,你安的什么心?”
一片混乱之中院子深处安静起来,下一瞬间苻雍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世叔,太傅,请里面坐。”
反映了一下才意识到面前这人居然是苻雍,又联想到声歌居然和这么一个汉子喝睡了,尉迟泰裕脸色瞬间比锅底还黑。尉迟谋倒是面不改色,但话头也转了:
“事到如今也只好直说了。声歌昨日半夜跑进御花园,结果踩烂了贤妃为五月节种的花,如今圣上大怒急召她入宫,此事断然耽误不得。”
苻雍闻言露出一个惶惑的表情:
“此话当真?”
见事情有缓,尉迟谋和尉迟泰语连连点头,谁知苻雍又道:
“圣上圣旨,我不得不遵。但我也算是个破落宗室,我想圣上也不会薄我这个面子。不如二位请回,倘若圣上怪罪,我出面担待可好?”
见苻雍说完就做了个送客的动作,尉迟谋和尉迟泰裕傻眼了。尉迟泰裕还在琢磨这事怎么掰过去,尉迟谋却突然变了脸:
“世子,大家都是自己人,如今臣只好说一句实话了。镇南王府看上了声歌,此事两厢已经说下,只是先镇南王三年重孝未满不便说破。如果声歌此刻在你府中过夜,镇南王府必然不依。”
众人本想着,如今苻亮密谋弑君造反,而这件事是尉迟府和李府支持的。作为尉迟府的被动盟友,苻雍虽然不明说自己知道,当真事发在别人眼前打死也不会认自己知道,但九成九心里完全明白。既然如此事情就摆明了,此时此刻苻亮很可能是下一届圣上。苻雍做人向来苟,把利弊说明断不会坚持,这件事就算是平了。谁知听了这话苻雍忽然立起眉头:
“放肆!尉迟府原本是拜在冀北王府门下才得以提携的家奴,如今竟然因我爹过世,连家中女儿出嫁都不报我一声就四下敲定了。我冀北王府和镇南王府素来不睦,和其他王府私下结亲,说你一句悖主犯上都不为过。我原本不必深夜站在这里与二位言语,世叔和太傅若是当真要将人接走,就入宫请一道圣旨来好了。来人,送客。”
眼看里头冲出一堆大府兵直接将人从侧门里挤了出去,尉迟谋脸都气白了:
“苻雍!你无端扣留臣子家未出阁的女子,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但毕竟客观条件不允许撕破脸,两边的府兵相对推搡了半天,尉迟府的人就全都被推了出去关在了外头。一路冲回家,尉迟谋气得不行,立刻着人安排进宫,这下尉迟泰裕也急了:
“请不得!倘若我们敢进宫请旨,他必然记恨我们将谋反的事全盘攀咬出来,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听见这话尉迟谋显得更加苍老起来:
“傻货,你还没看懂吗?适才苻雍只是在观望,防着我们真的带人硬闯,所以刚才声歌必定没事。但事情到了这份上脸都已经撕破,苻雍必得将这件事坐实,到时候我们不但要将嫁妆打包送去,就连是什么名分都没资格说话了。声歌和苻亮的事情都已经说定了,到了这份上你还指望苻亮继续当我们的盟友吗?到时候苻亮后退一步靠拢李家,我们又去扶谁?苻雍现在不是要女人,他不过是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