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冬日总是干冷寂寞的。在一千年前的上古,冬至是全年中最大的节日。在那个冬至的前一晚,刘彦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道:
“如果小夫人还在也该当二十五岁了。”
清晨卯时,幽州百姓带着五色祭品和一对童男女浩浩荡荡来到山上的虎庙,在焚香祝祷一番后所有人退到山下,太行山依例封山。那天的太行山麓一片荼蘼之色,地上尽是僵尸一般干透的枫叶和杨树叶残骸。冰冷的北风吹过,地面上的叶子徐徐在干草上滚动发出沙沙的风声。冬至是全年白天最短的一日,到了申时太行山开始变得沉郁阴霾。在一片阴暗之中,一阵带着腥臭气的西北风刮过,一时间虎庙上的花纹瓦当都发出不自然的叮咚声,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自岩石落在虎庙房顶上。
虎庙内部,童男童女被捆着双手瑟瑟发抖,这时一个黑影自房顶的洞穴稳稳跳入庙中。抬头看时,只见这只毛茸茸的斑斓猛虎走着内八字缓缓接近,随后怂着湿漉漉的粉鼻子在童男童女身上来回闻了闻。仔细研究过气味后,老虎又低头去看这对男女的牙齿颜色和饮水带来的生长纹,似乎是在研究这到底是不是纯正的老幽州人。
完成了大搞科研运动,老虎忽然飞扑起来将两人按在地上准备开饭。但就在这时虎庙外面骤然响起一阵凌乱的男子脚步声,下一瞬间十几名男子同时在虎庙外和虎庙上方贴满了黄纸写就的茅山道符。感觉事情有异,老虎放下童男童女猛地撞在了庙外墙上,但立刻被一道金光弹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见老虎肚皮朝上摔倒了,刘彦带着几名士兵举着长戟从房上纵跃到虎庙殿中对着老虎就扎。意识到糟了埋伏,老虎一个纵身跳到了祭坛上不住用爪子和尾巴挡开戳过来的长戟。但老虎是一种在攻击中需要空间辗转腾挪的大动物,这个虎庙就像城隍庙一样正殿的空间非常狭小,而且房顶也只有两个人高。此刻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把住虎庙的四个角,老虎在被符咒困住出不去的情况下只能在祭坛上不住闪躲。但老虎太重而供桌又太小,动作大了供桌马上就会摇晃起来,因此老虎一边挥舞爪子和尾巴挡开长戟一边还要保持平衡,样子显得非常局促。
正当老虎和士兵铲斗的关头,那名被困住的童男骤然挣脱绳索自身下摸出一把桃木剑,一个翻身自长戟之间纵身跃起一剑劈下。看见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老虎后一躲闪了开来,但少年仍然拿着桃木剑一剑批中了老虎的尾巴,老虎尾巴顿时喷血并且弯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吃疼之中,老虎怒吼一声扬起一爪正抽在少年肩膀上,少年顿时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见老虎受伤士兵们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气用长戟对着老虎乱扎。由于尾巴不能继续格挡,老虎的前爪和前肢顿时挂了彩。此刻那名术士自几名士兵后徐徐近前:
“你因为赵花娘的事情与刘太守有怨,也算是有情有义天生有灵的畜生,这事我本不当出手。但你报复幽州不肯离去,七年中吃人三十余,如今天道不能保你,我只能出手了。”
似乎是感觉被逼入绝路气数已尽,听了这番话老虎怒视着术士,又在供桌上做出个威武的矮肩俯身姿态随即发出愤怒的咆哮。这一声出口气动山河,不光是虎庙的房顶墙壁,就连四周的山林都跟着震动起来。一时间鸟兽嘶叫奔走,太行山山麓上顿时乱成一团。
被这惊人场景惊到,士兵们都有点被吓破了胆,纷纷拿着长戟开箭步不住后退。站在原地看了老虎片刻,术士道:
“虎啊虎,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天有六道,以天神道为尊以人间道次之,畜生道再次之,此六道有主次而彼此不通。老虎生于畜生道,可你竟然恋慕养大你的主人,这已经犯了一错。畜生道服于人间道,两者利益冲突应以人间利益为先。人间道中夫为妻纲,两者利益冲突应以夫君利益为先。花娘放掉你侍卫忘记了自己作为妻子的本分伤了人间纲常,又害得幽州生灵涂炭错了天地纲常,她已经犯了大罪。而你竟不知她的错处反而怪责幽州,此为第二大错。你为报复吃人,以畜生道欺压人间道,此为最最错,是故天要收你,你可心服?”
听见这番异常复杂一般人都听不懂的说辞,老虎先是站在供桌上垂着点点眉呆了半晌表情十分憨憨,随后忽然再次暴起纵身直接冲着术士扑了过来。看见老虎疯了,破庙之中的士兵纵使身经百战,还是慌张地大声狂叫起来。感觉情况失控,刘彦快速从身后抽出腰刀。此刻刘彦举刀劈砍而老虎咆哮腾空而来,而术士也双手持咒捏了个剑诀持着桃木剑挥出一道金光,老虎再次被金光打中跌在了地上。眼看此刻老虎已经不敌,幽州十年的虎患乱局即将终结,所有人的情绪都激动到了顶点。但就在这个紧张到几乎寂静的时刻,冬日的太行山天空中响起轰隆一声巨响,随即这阵巨响就接连变成了轰隆轰隆一连串巨响。
感觉这声音即十分熟悉又令人感觉难以理解,庙中的士兵甚至是刘彦都愣了一下,而老虎也迷茫地抬头看着天空,所有人就像是默契地打个中场休息一样谁都不动了。下一瞬间又是一串轰隆声自天地间响起,随后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响彻庙外的地面,泥土也水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