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松萝病得实在很严重,不但起不来说话都很费劲,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挪动了,就是大黄在旁边说话大声点心里都会砰砰乱跳,头上抽着疼一下的感觉都异常清晰,吃饭喝水必须有人服侍。简而言之,现在所有的难受不舒服都在意识中无限放大,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挪动换地方的好时机。不但松萝知道,而且寅斑很显然也知道,任何病人在病到这种程度时挪动到别的地方都是非常危险的。实在不相信寅斑会这么说,松萝颤了颤嘴唇看着寅斑一脸难以置信,寅斑也嘴角向下露出了一个难受的表情,随后又还是拉着松萝的手笑道:
“没什么事,只是马上要打仗了,到时候我必须得去祁连山。燕云地区也是战区,我又不在这里,如何照应你?洞庭湖在江南,你去百里那里住几日,不要任性,就这样安排可好?”
突然听说要打仗,松萝不紧张也不恐惧,而是感觉非常迷茫。好端端地怎么会打仗呢?寅斑说他要去祁连山,那么就是说祁连山很可能是这次大仗的主战场,寅斑又说自己留在太行山他不放心,这就说明太行山也会被波及。自从打跑南国,北周五十多年没打过大仗了,燕云地区是北周皇城,打到这里的大仗更是前所未有。
松萝是没经过打仗的,别说松萝没经过就连李长卿都没经过这种事,打仗乃是三代外婆家的传说了。据说打仗时赤地千里易子而食,人不为人天垂赤相。但那也是在人间,不是在山里,山里打仗是个什么情况松萝毫不知情,也不知道这两种之间能相互有啥关碍。
泪眼婆娑地看着寅斑半晌,松萝道:
“……寅斑,我快死了。…我是生在燕云的,哪里都不去。”
见松萝一边大喘气一边慢慢说,说完以后又躺回去闭着眼泪如雨下,寅斑皱着眉看着床脚似乎犹豫了。这时百里上前道:
“这事很复杂,各中缘故你一个凡人如何懂得?不要再迟疑了。”
见百里示意将松萝弄到担架上,寅斑想了一下突然道:
“她不想去就罢了。”
没想到寅斑就这样改主意了,百里将寅斑拉到外头劝说说了好半天,但最后寅斑也没变卦。突然之间,松萝感觉到自己与寅斑生出了空前的心灵默契,这种默契令人快乐。
松萝记得从前自己曾听已经被杀头的外祖说过,当年部落时期,生活在白山黑水的北周李氏部野人,在遇上苻氏部杀上来踏平村庄的时候,都会选择将病重的人留在炕上自生自灭,当部落族长带着其他人逃命的时候,大家不会对留在炕上的人生出什么愧疚。而这些留下的,往往也平静地接受了房屋被推又被大火焚烧的命运。在茫茫的大火之中,那些李氏部的祖先是怎么想的呢,松萝觉得他们中的大部分老人或者注定将死的人一定和自己一样是平静安详的。人都想死在家里,虽然对松萝来说家只是一个概念,比如说这辈子的幽州比上辈子的阴山更像家,幽州的宅子比庄子更像家,太行山的洞穴比长白山更像家。
但是寅斑说松萝发烧的时候还是会不断呢喃着说想回家,松萝想寅斑是理解自己的,他知道对于李松萝来说家只是个概念,家是一个安静稳定的地方。李松萝生病的时候所说的家是一个在久病后死去,永远安静安全的温暖坟墓。寅斑懂自己,但是松萝不懂寅斑。松萝不知道对于寅斑而言这种接近于家的存在是什么。或许从某种程度上看,花娘就是寅斑心中的家,寅斑所盼望的不是花娘的归来,而是在一千年的漂泊与漫长的生命中一个可以依偎的归属。但问题在于一个家应该是永远在那里等待着你的地方,只有家等人,没有家出走的。从这个角度看,寅斑所期待的东西无疑更加虚无缥缈,比松萝心中的归属还要摇摆不定。
百里走后,太行山进入了备战状态,但是寅斑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开始处理公务,而是光速纳两个妾进门。关于这件事松萝本来是不知道的,大黄知道了也不敢跟松萝说,最后是别的姑娘悄悄透露。据说这两个妾室都是寅斑早就认识的,如今就默默抬过来放在了山下面的两个洞里,一只是兔子精一直是狐狸精。听了这个消息,松萝大为震惊,喘着气良久无语,到最后也是怎么都想不通。
寅斑为什么这时候突然纳妾?为什么瞒着不告诉自己?寅斑到底是怎么想的,嫌弃自己病了不能行房?即便是如此也没必要非得纳妾啊,还是因为工作忙压力大就得撒钱?因为生气,松萝病得更重了,在持续休息将养后还是陷入了昏迷,寅斑偷偷给松萝点了七星灯。这个灯效果确实不错,松萝最终醒了,而且精神好些。松萝本来觉得点了灯就能续命倒也不算是个什么邪术,不但可以舒服些又不害人,所以后来寅斑又给点也平静接受,甚至还主动想用。
后来一天晚上胡大哥和寅斑外面厅里偷偷讲话,松萝醒了起来喝水,方听见原来七星灯里的七星居然必须得是七个活人,而松萝点的七星灯是寅斑从胡大哥那里买了七个宠物人女孩子,也就是说松萝会好是因为一直在抽别人的命。而且七星灯对供体的伤害是极大的,只要被选做供体至少要折一半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