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充满战乱与硝烟的春天里,太行山发生了空前的天灾。在云州四个营被莫名其妙突袭,一千多人死光只省了一个烧火老兵后,幽州一线地震了。幽云自古就是很少地震的地方,幽云的地震往往是王气动荡改朝换代的标志。但对于老百姓来说,大家也并不在乎幽州的城墙是否被震塌,也不关心是否即将改朝换代,历史的车轮是否在滚滚向前。幽州百姓关心的问题非常微观,就是自家死人了。一个老头,或者一个小孩,与改朝换代相比这些似乎是极其极其微小的问题。
地震中云州营四周的村子塌了四个,当时是白天很多人不在家,但很多老人小孩还在家里,房子倒塌后人就被砸在了下面。对于这件事大家猜想颇多,首先是云州营的事情很扑朔迷离。原本幽州的说法是这是南军方面做得,但显然这也说不通,因为南军突袭后方这四个营完全没有道理和意义。果然很快朝廷放出消息,说这件事是幽州方面做的,原因就是苻雍有不臣之心,以为当时苻亮在营里所以痛下杀手想篡位。这下幽州也不干了,马上放出消息说是云州营认为苻亮无德所以谋反想把苻亮杀了,而且苻亮当时还真受伤了,但是很不巧刚好有其他云州营的人过来增援,所以这些正义的士兵就被镇压。在被处斩前,一名云州营的校尉还站在高处挥舞着旗杆,满身是血地吼了一声:
“朝廷贪污腐败!北周民不聊生!”
随后英雄一般娓娓倒下,虽然略显浮夸,但不得不说这文案非常具备煽动性。
总而言之,这次意外的事件又为所有人搭建了盛大的舞台,而人的离去或许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问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总是永恒不变的宗旨。
但是显然这件事看起来根本是个灵异事件,酒楼的说法是云州四营进了太行山深处寻找皇上,但行为不敬伤害了躲在深山中的动物,结果触怒了山神。普通百姓几乎确信就是这样的,传说中在一千年前太行山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当事情本来就差到极点后,大家心态反而好了。在废了相当多的劣质米酒后,大家得出一个推论,这种事每一千年就要发生一次,灾难可以用以惩罚人类的疯狂与邪淫的欲望。还有就是,倘若山神还是当初那个,那它这次一定是为了众生的平等而震怒。一切生物,在格局与眼界上终归是要长进的。
不论如何,这一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巨大的灾年。钱还会再有,房子还能再盖,和平也终将到来。但家里烧了一个人,这就意味着你的生活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但对于这件事每个人也有不同的理解。如果一个人认为孩子与妻室的离开会让自己的生活永远回不到从前,那么在北周的现实世界中,他往往是活不好的。在到太行山来的时候,百里看着这里一片狼藉的土地还有众多新坟,有看到很多男人已经开始重新联络购买新的媳妇,以填补家中人口的空缺。百里想,也许在北周这个时代中,还是心大的人会活得好一点。只要是媳妇,那么是王晓凤还是李大美,人类真的在乎吗。现实情况是,人类是很难用个人短暂的寿命去记住一个人的。就像鱼的记忆只有七个瞬间,人类也是一种感情稀薄而记忆短暂的奇怪生物。本质上龙也是冷血动物,但是百里觉得自己看人类,就像人类看池子里天天站着不动的乌龟一样无法共情。
寅斑被关在四重天的死牢里头,隔壁全是因为想要在天界改朝换代而被扣押的神仙,大家每天探讨的全都是非常高格的问题,比如哲学与天道的本源,天界法规的不合理之处,成立新天界以后新秩序的形成。在讨论这些的时候大家废寝忘食,但是寅斑完全插不上话甚至都根本听不懂。到了晚上,大家还会义务整理山川地理图,为河道的疏浚和未来朝代的设计提供一些新方案,而做这些完全不是为了减刑,而仅仅是出于个仙的仙格追求与兴趣爱好。
百里过来看了寅斑两次。过来以后百里也没问太行山的事,只是暗示寅斑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只要从处死转成扣押,那不管□□多久迟早都是能出来的。百里说这些的时候寅斑也不接话,就是让百里想办法给自己换个监狱带着,自己应该没有这么高级别吧,何至于和这些掉权眼里的神仙关一起?这里都是柱子隔开的本来就不隔音,其他神仙闻听很不高兴,群起而攻之指责寅斑是个困在小情小爱中的地妖精。正所谓智者不入爱河,怨种重蹈覆辙,放弃小情小爱,建设美丽中国。
过了几个月,百里又带着胡大哥来探望寅斑了。可能真的是底层混过的妖精比较容易互相理解,看见胡大哥寅斑态度变得不一样了。毛一缕一缕像块破毛毡子一样臭烘烘地趴在地上而且颜色都变浅了,寅斑道:
“咱们实事求是地说,我是被李松萝给连累了。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渔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听见寅斑这番话,百里和胡大哥都尬住了,就连看守的神仙都显得很无语。过了片刻,胡大哥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出了这样的事是你武断了,事到如今她都死了,你怎么好怪她呢?”
沉默了一会,寅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