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母亲去袁府领她回去,在马车上与她交心,曾说:
“与傅家的事情,母亲不能完全告知你。”
阿楚那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伏完与刘华所考虑到的,比她多了太多。换作她自己,千想万想,也是断然想不到来寻窦太后的。
南宫云台前后侧门都有婢女把守,不知是刘华的人还是窦妙的人。
阿楚本是想一同进去旁听谈话的,不过还是被母亲委婉地请了出来,又唤了两个婢女跟着她,让她随意转转。
阿楚心里明白,这事绝对是要保密的,她也知道以窦妙现在的精神情况,如果看到她在场,或许会对谈判结果产生影响,但她还是觉得好奇。
母亲与太后究竟谈了些什么呢?
阿楚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身后禁闭的红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座无人问津的居所。
南宫住着的是宫中女眷,贵女们入了宫便再难外出,因此庭院便修得比北宫还要精致。阿楚一路踏过乱红浅绿,绕过假山青石,找了座偏僻的小木桥,靠在扶手上,无所事事地支着脑袋,看园中的飞花穿庭。
春天快要过去了啊。
“……”
“宋典,她是谁?”
“殿下,这……”
是男性的声音。
阿楚耳朵微微一动。
她没有转身,偏过头对婢女们使了个眼色,看着远处二人悄无声息地退下,才回头看人。
“殿下”二字一出口,阿楚再不懂皇宫事务,也得猜到是什么人了。
年幼的皇子穿着黑赤相间的直裾,身侧跟着名蓝衣无须的中年人。他的手紧紧捏住身边人的衣摆,目光闪烁地看向她,胆怯又好奇。
阿楚眨眨眼。
不出意外的话,那位日后的汉献帝、曾经的陈留王刘协还没有出生,所以眼前这位应当是……
刘辩。刘协的兄长,那个在位不到五个月、两年后就被董卓毒杀的汉少帝。
阿楚端详他:面白发棕,脊背微曲,明明是皇帝唯一的儿子,通身却无什么皇家气度,望向她时眼神空茫,看上去有些怯懦。
而旁边那中年人,既跟着皇子,又没有蓄须,名字又与十常侍中一人相同,多半就是宋典本人了。
阿楚又看了眼想往宦官身后躲藏、唯唯诺诺的孩童刘辩,在心里直摇头:东汉的几代皇子都依附宦官,培养出来的孩子甚至不如寻常的世家子弟啊。
她心下感叹,动作却不慢,干脆地对着矮她一头的刘辩行了礼:
“在下阳安长公主、不其侯之女,伏楚。”
刘辩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孩子生母是屠户出身,被选入掖庭才成为宫女,算是攀上高枝,因此对朝中事务一无所知;他自己年幼还木讷,身边无人教导,因而只知道“长公主”是父亲的姐姐,却不知道“不其侯”究竟什么意思。
阿楚也不在乎小皇子是否听说过自己,她对刘辩身边的宋典更感兴趣,可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怠慢皇子,只好分出点余光放在他身上。
宋典倒是一直不声不响,只是在听到她的名字后抬起了头,细细打量着阿楚。
阿楚不为所动。
状况之外的刘辩更加茫然了。见阿楚没有解释自己身份的意图,反而将注意力放到身旁的宋典身上,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回礼开口了:“我是刘辩。”
“我知道皇子辩,向您问安。”阿楚颔首,问,“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一心记挂着被婢女们围住看守的云台。
母亲与窦太后的谈判一旦被人发现告发,便是最大的政治把柄,若是有心人推波助澜,在天子面前搬弄是非,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所以,她现在是没有心情搭理这位皇子殿下的。
倘若只是刘辩一个人,她倒是可以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可惜现在宋典在场,这些宦官老奸巨猾,如今又将目光放在了她家,阿楚如果不按规矩来,难保这些人不会借题发挥。
实在为难呀。
刘辩讷讷道:“我……”
他“我”了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来。
反倒是一边的宋典,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宦官特有的尖细,腔调透着凉意,毒蛇似的缠上来:
“女公子一个人在花园,身边既无侍婢也无护卫,长公主也舍得放行吗?”
阿楚一愣,觉得他这话似有深意,再一想,才意识到,宋典这是在旁敲侧击阳安长公主的下落了。
好在阿楚带着的两个婢女都是聪明人,先前散步时没有跟在她身边,只隔着一段距离关注着她。刘辩宋典二人一出现在视野中,阿楚立刻示意她们回云台唤人,想来不久就会有人来解围。
想到这里,她略微放下心来,和宋典兜圈子:
“母亲怀念含章殿门前的梓树与秋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