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石么,祭祀副官一个,寒门出身地位不高,举止有些畏缩,还生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横竖叫人看不太上。
都已经进了步广里,秦楚府邸近在咫尺,他却要这时候拦人请谈,蹊跷得很。
秦楚一皱眉,转头看向荀彧:
“先前在司空府未能细说,文若,你对他还有其他了解吗?”
荀彧似乎已对陈行石的来意有了猜测,听到她的问题,抿了抿唇,随即以一种古怪的——呃、略带关怀的目光注视着她。
秦楚:“……?”
她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陈行石师从中郎将蔡伯喈,与其关系甚密。”荀彧微笑看着她,慢慢道。
哦,蔡邕啊。
……蔡邕啊?
她脑中飞快划过蔡琰的笑脸,十四岁偷人时翻过的蔡府高墙,以及当年在凉州收到的、写着“蔡邕气晕了”的家书,随后沉默了。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陈行石在司空府时一直盯着她,不会是因为远在金城的蔡琰吧?
“这又是你的福报了,秦楚。”系统翘起二郎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了拍肚皮,“小心陈行石是为了替老师报仇,把你拖到里坊小巷子里套麻袋。”
秦楚弹它脑袋:“谁都套不了我的麻袋,笨蛋。”
系统:“好吧,但也许是他想和你开辩论会,争取一下把蔡琰接回家。”
秦楚:“……”什么东西。
被系统这么一打岔,她为数不多的心虚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也懒得思考对方的动机了。董卓前脚下了威胁,陈行石后脚把她拦住,思来想去也不过庙堂上那点事,而她对送上门的政客求之不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楚对着荀彧微微点头,带着一派正经的谋士下了马车,果然看到陈行石站在街道一边,撑着笑容等她——苍天呐,此人究竟是遭受了多少磨难,这种时候都像在强颜欢笑。
“见过亭主、荀治中。”他迎上来与两人打了招呼,忽然很小声地赞叹了一句,“亭主当世英杰……多谢二位愿意信我,请这里走。”
原来马车前的这互破落宅第就是他的府邸。
她跟在陈行石身后,忽然转身,对着李谨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等待”。随后,她理了理衣袖,微微昂首,端正了姿态,在陈府零星几个仆役的注视下进了大门,走过空旷的庭院,进了走廊。
陈行石拉开绢门,对她颔首:“请进吧。”
秦楚抬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慢慢走进去。
此人在司空府表现胆怯而不体面,此时在府中却像剥去了某种外壳,身上竟也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了些与荀彧接近的“士族气度”。或许能拜在蔡邕这等大儒门下的都非等闲之辈,区别不过是乱局里选择出锋还是藏锋罢了。
雒阳啊,这些文武臣僚看似百无一用,私下的算盘却谁也不比谁少。她有些分心地想着,没太注意周围动向,待与荀彧陈行石一同落座,再抬头,才发现书房已有人端茶等候了。
对面木榻上作了三人,其中一人手捧着茶碗慢悠悠地在喝茶,秦楚眼皮一跳,目光扫过去,脸色当即变得五彩缤纷,那声问候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滞了片刻,还是恭敬道:“蔡中郎。”
正是蔡邕。
蔡大人倒是好脾气,或者说心态不错。他唯一的女儿被秦楚带到凉州五年未还,现在居然也只是多盯着她看了两眼,除此以外也没再表现其他的强烈反应,仿佛真的无事发生,甚至还对着秦楚做了一揖,微笑点头道:“亭主日安。”
秦楚做贼心虚,勉强也对他笑了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位熟人,正是在宴席上偷偷给袁绍递剑的曹操。
曹操先前还在董卓府上问过陈行石与秦楚的关系,此时看见他,似乎也有些愕然,片刻后才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想来收到的密谈邀请并非来自太祝丞。
秦楚与他打招呼:“曹校尉。”
曹操将目光从陈行石身上收回来,笑道:“我一早就猜测亭主会来了。”
“唔。”秦楚含糊地嗯了一声。她虽有了些简单的猜测,但在得证实前也不好多话,于是望向坐在最右端的那人。
东汉尊右,此人在座首,居然连蔡邕都比不过他,看来身份不低。
时值春末夏初,还未到升温的时候,这人却只穿着件素色单衣,有些看不出身份。他与蔡邕差不多大的年龄,发鬓微白,蓄着稀疏的短须,虽戴了文官巾帻,却有点武将的气度,那双眼睛明亮有神,被眼尾细纹拉得更加坚毅。
秦楚留在雒阳的时间太短,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对眼前这位实在没什么印象。她顿了顿,刚准备发问,便注意到荀彧投来的稳静目光。
秦楚于是又闭上了嘴。
“得臣如此,夫复何求。”她在心里满意点头,乱七八糟地给荀彧记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