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就像弦蹦断了一样。
她那时觉着再轻松不过了,这么多年来,她头回觉着自己那么轻松。
轻松得好像能飞起来一样。
她捏着那牌子,和捏着块铜钱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命本就不是自己的,她想。
她早就该死了,死在那些晦暗的过往里,死在国土不再的西北土地上,死在漫山遍野的款冬花下,死在家人的血泊里。
因她只是孤魂野鬼,死对她来说就没了重量。
她丢下了那片刻有款冬花的玉牌,那个或许是哪位故人最后的信物,或是虎视眈眈之人卑劣的试探,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把手里炽烈的灯火交给那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转身离去。
可就当她回到王府,金盏从外头进来说,有个贵人家的小公子丢了,派人翻遍了京城,都找到咱们王府上来啦,还好小公子被人救了,下人们之间都传遍了呀。
“您说哪位公子啊,他们说是谢阁老家里的独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谢府上原来有公子呢!”
那一瞬间飞走的心又回来了,装满了元宵的灯光也照不透的深冬冰雪,直接就是重重一锤把她甩在这可笑的运道上。
命运的弦曲收拨了终音,裂帛一样的轰鸣在脑里炸开。
她喉咙一甜,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郡主,年纪还轻”薛太医切完脉象,有些犹豫,“切不可忧思过度。”
她猛地抬头,警示薛太医不要多言。
“谢府既然让我来,就会把王府那边打点好,请务必不要担心”薛太医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臣写的一些养身的药膳方子,都是平常就能得来的东西,郡主照着上面写的方子吃着,慢慢温养才好。”
她没有接,只是垂着眼睛。
薛太医行医几十年,在她身上看出一丝死气来。
倒也不是病得行将就木,而是没了什么求生的欲望,这种人尚且不盼望明日,怎么会盼望治病康复呢。
“郡主若不信老臣,不信谢阁老”薛太医看着心痛如割,仍尽力劝她,“您也得信谢小公子啊。”
“他未涉世事,利益之外,又是赤诚之心,以己度人。”
薛太医将谢府中谢方止痛骂昏厥的所见描述给她听。
她呆呆地看着薛太医。
她尚且没有这样激烈地恨过,她都不敢再回去细想,她只知道穿衣,进宫,回话,请罪,乖乖地像个物件,熬过去,出宫。
她不明白。
他何来这样的恨呢?
那别人又何来这样的冷眼旁观甚至缄口不言呢?
她看着对面的谢方止,那口血的味道依然没有散去,浓烈的铁锈味让她觉得恶心,本能的恐惧感在顺着脊背蔓延,引起战栗。她觉着眼前的人就像丛林里的野兽,在黑夜里窥探,审视,伺机而动。
“郡主?”
“你......你说的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谢方止没有再笑,只是深深作揖:“郡主于我恩重如山,今后在下必定涌泉相报。”
他好似察觉什么,起身时就收敛了刚才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只是默默地站在雪地竹影里。
“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谢方止突然出声,“明日起风,郡主要保重身体。”
月在身后,云雾渐生,更别提月晕若有若无了。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出言片刻,林款冬猛地明白谢方止之意。
再去看,眼前的他双目灼灼,笑意盈盈,全无一分眼耳不便,和元宵那日涣散又温和的一张脸丝毫不同,而是冷静锐利,清醒异常。
且意有所指。
薛太医说一个时辰一粒怕是有点保守了,至少得再提前一刻。
谢方止刚到竹亭就觉着自己的视野已经开始恢复清明,索性就摘了掩目的白绸和郡主相谈。
由于此时林款冬流露出的谨慎,警觉,甚至下一秒就要拔腿就跑的架势。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把自己欺瞒太后甚至欺瞒世人的把柄递到她面前,就等于把他的命也交给她。
也把真实的自己告诉她。
他顺势掏出随身的丸药,作揖致歉:“太医叮嘱臣,若到人多嘈杂之处必得一时辰服一次药吊着才好,否则五感混乱,正如元宵夜当晚郡主所见一样,无法行走交谈。”
他拿出一个小瓶,从中一粒,又慢慢地放到嘴里咽下。
他动作缓慢,要让她看得清楚。
他把药压在舌下,几乎是呼吸之间就有了变化。
那些渐渐清晰的画面又开始模糊起来,那些进入耳朵的风声,竹叶声,竹上挂的灯里灯芯噼啪的声音,院内的公子哥们在高谈阔论,远处大堂和穿廊里女眷们轻轻交谈的声音,都开始一个一个渐渐淡去。
这个声色生动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