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这影影绰绰的林间,多了一条小路。
温渺行走在这条小路上,远远就感知到家中多出了一道气息。
她脚步一顿,有些无奈。
自己刚去买了好酒,就来了客,这人也太会挑时候。
温渺推开木门,一席青杉的男人气定神闲的坐在石凳上摇扇子,一见她,就挑着眉调侃:“哟,阿渺去买了些什么好东西?不知道我这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能否有幸尝一尝。”
温渺将竹酒往桌上一放,单手轻点桌面,两个小巧精致的酒杯就出现在手边。
“不愧是玉虚真人,我才在此处定居一月有余,你就找来了。”
这个名号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对于温渺二人来说,却很正常。
因为她们都是修士。
林梓晟轻笑,合上折扇:“不是说闭关吗?怎么还闭关到凡界来了。”
温渺旋开竹盖,酒香便扑鼻而来,她依次给杯中倒入七分满左右,这才坐下,拿起靠近自己的酒杯轻抿一口,不急不缓的把话丢了回去:“那你呢?不坐镇在你宗门,还有空来凡界寻我。”
“要是我得寸步不离的守着,要那些长老干什么?”林梓晟一口闷下整杯,咂了下嘴:“凡界的酒虽然没有灵气,却也别有滋味啊。”
温渺淡淡一笑:“你饮酒的速度,还真是没变过。”
林梓晟懒散的坐着,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忽然长叹一声:“时日不多了。”
他这话有些突兀,但在座的两人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能赢吗?”林梓晟神色迷茫,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温渺,但他知道,哪怕是酌酒对饮的此刻,那人也一定身姿笔挺。
剑修的骨,一向是宁折勿弯。
不像他,林梓晟自嘲一笑,年纪越大越瞻前顾后,不见当年意气风发。
温渺心里并不像对面那般沉重,相反,甚至还十分轻松:“尽力而为便是。”
林梓晟没有搭话,他端着满满一杯酒却不饮,掌杯的指尖微微摩挲着杯壁,陷入纠缠的思绪中。
看出旧友状态不对,温渺放下酒杯,食指轻敲桌面,唤回他的注意:“梓晟。”
林梓晟成功被吸引注意力,他下意识去看温渺。
温渺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而有力量:“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哪怕是我处于你的位置上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多。只是修真之路坎坷,你走到现在,可还记得沧玄小公子?”
沧玄小公子?
林梓晟一时有些恍惚,有多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
五百年?还是六百年?
那时他还是沧玄派大弟子,修为进境可谓同辈无双,世人都尊称他一句沧玄小公子,彼时风头无两,一往无前。
接触卜卦之道后,修行更是如虎添翼。
年少时他桀骜不驯从不信这世间有天命,人的一生可能千千万种,怎么能算得尽?
林梓晟一直这样觉得。
况且,卦象易变,有时甚至因为出门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的不同,显示的结果也就不同。
直到随着他修为的进境,卜算的范围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准确。
林梓晟甚至曾临时卜算出身边人的死期,他竭尽全力想要扭转,却无济于事。
这么多年,能超脱他卦象的人越来越少,直到现在,只有一人,那就是温渺。
看透命运的力量实在是叫人敬畏又恐惧,林梓晟也曾因为这份不对等的能力而迷失自我,但温渺的存在,就是他本心的锚点。
只是这近百年的时间,他精心布局,处处小心,却还是从那漫天杀机中找不到一线生机,一时间钻了牛角尖,但只要温渺还在,他不会迷茫太久。
正如此刻,只需要温渺一句提醒,他就挣脱了眼前的迷瘴。
不过才百年!
他修行至今已经与天斗了千年有余,怎么就泄了气呢?
修行之路一向需要锐意进取,不进则退,他现在这种心态出了大问题啊!
林梓晟长吐一口浊气,有些感慨的看着依旧慢吞吞品酒的温渺,何谓道友?互相监督纠正彼此道心的,才叫道友。
一时间只觉心胸开阔,眼前的天地一片朗朗好气象,体内积蓄已久的灵气在周身震荡流转,隐有突破之意。
“阿渺,这次又要谢谢你点醒我了,这坛奇珍阁新出的灵酒,就当做我的谢礼了。”林梓晟起身,腕间一转,一坛灵酒就出现在掌上:“至于现在嘛,我也是时候准备突破了!”
言罢,他直接掐诀离去,空气中还留下他未尽的话语。
“等我突破,再来找你喝酒……”
温渺失笑,端着酒杯,也不知道该继续喝还是不喝。
这人还是行事风风火火的,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看来她不用再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