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苏甲的声音回荡在寨子四周,显得愈加洪亮。
饶是这般突兀之声,却让傅珹歌背后一凉,俊眉轻佻。这声音……好熟悉!
他没有回话,却倏然转身。
漆一般的黑夜里,透过如水的蟾光,那人熟悉的身型,脸颊的轮廓,那明锐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晰。
他震惊着,手足无措,大嘴张着从头到脚开始颤抖。直到那人看清他之后,也同样惊异地小声喊道:“萧凛?”
刹那间,这个荡齐寨债主泪流满面,浑身战栗着,若驮了千斤重物般,缓慢挪动自己的步子,好不容易走动几步,才微颤着声音喊道:“将……将军?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
他,果然是他曾经的旧主,南齐战神傅珹歌!
寨子外不远处,灯火还未熄灭。
桑子渊站在一棵大树下,远眺着荡齐寨的方向,心紧紧揪着,不时望向山寨上空,几次失落低头叹气。
这个傅珹歌,说好的一旦得手就放信号,以他的身手,断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啊。
逐渐的,他开始担忧起来:“他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不……不可能,他明明武力那么高强,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拿捏呢。我应该是多虑了,多虑了……”
嘴里虽然是这么嘀咕,行动上,他却异常果决,当即招呼了一个腿脚利索的衙役前往寨门口打探虚实。
桑子渊一面担心着阿鸢三人,一面还要担心着傅珹歌。过往岁月蹉跎,他从来未曾像今日般怀疑是否是自己的策略错了。
即便向来处事不惊,到今日也不得不焦眉愁眼,心急如焚。
不多时,探子回报:“知府大人,前方寨子风平浪静,没有见任何风吹草动。正常极了!”
桑子渊听罢,忽然重心不稳,硬朗的身子骨也软哒哒往下一顿。
怎么可能?!
以他的认识,这个人就算是没有大获全胜,至少也应该搅得山寨里鸡犬不宁了才是。可为什么,如此平静?
难道,那个所谓的山寨寨主,真的有传闻中这么神奇?连傅珹歌都出师未捷身先死,那自己岂不四舍五入等于炮灰?
想着想着,他猛然一跺脚:“不能等下去了,你们几个,跟我一起执行另一套计划,我们摸过去,伺机偷袭,出其不意。总能找到突破口的!”
他嘀咕着,也心里安慰着自己。
半人高的草丛里,时不时有些蚊虫开始活动。衙役们手握着刀,将身子俯下去,埋在草丛里,不时有人伸手“啪”地打死一只蚊子。
桑子渊无奈地左右看看,目光凛然看着前方。
山寨口的守卫的确十分森严,每隔几步远,便有一个岗哨。若是强攻,必定失败的几率更大。
桑子渊又找人偷偷探了探周围,果真是易守难攻的地形,即便攻入也是插翅难飞的格局。
衙役们有些打退堂鼓,可看着他毫不退缩的坚定模样,都不敢轻言放弃。
直到身后突然多了一伙人,正是姗姗来迟的桑元征和他手底下的衙役们。
“知府大人,我们来晚了!”
一见到桑元征和他的“援兵”们,不仅桑子渊,连刚刚还一脸愁容的衙役们都瞬间信心百倍,筹措满志,好似多了几个人就能攻下整个山寨似的。
“既然你们来了,那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攻……进……去……”
桑子渊一面说着,一面指着前方寨门口。可当他正说到一半,却发现山寨岗亭上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不断挥手时,他呆滞片刻后,整个人陷入了绝望。
“看来他果然是被荡齐寨控制住了!哼,我果然是不应该把希望只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现在好了,我不仅要救阿芊她们,还要去救他?”
衙役们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劝他放弃,毕竟他只是个知府。像剿匪这样的大事,不能全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怎么说也应该向朝廷申请调兵助阵,才能勉强应敌。
就他们几个虾兵蟹将,是真的没有胜算啊!
而此时,岗亭下方的山寨大门被人打开,接着一群土匪开了门,直冲着桑子渊他们隐藏的方向而来。
桑子渊气炸了:“这个该死的阿珹,自己被抓也就算了,竟然还投诚将我们拱了出来。果然是南齐狗腿子,信不得!”
岗亭上看着这一切的傅珹歌,迎着风微微一笑,却不经意间打了个喷嚏。
萧凛缓缓从身后走来,递给他一壶暖酒。
“将军,您什么时候和西蜀官员打得这么熟了?就不担心他们知道您的身份?”
傅珹歌一口酒下毒,暗自闷笑,半晌才道:“桑子渊胸怀大志,心有沟壑,腹有诗书。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即便知道,我也是不必担忧的。”
萧凛酸酸地看他一眼:“将军如此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