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这辈子最后悔的,莫过于相信了一个山寨里的二当家能把马车赶好这件事。
马车停在县衙门口之时,陆十松一脸得意忘形,跳下车掀开车帷的一刹那,身上的肉却反射性地往回缩了一阵。
定神一看,车里的女人披头散发,表情呆滞地跌落在车板上目光无神,嘴里呼呼吐着怒气,正用一种能穿透万物的锐利眸光凝视着他。
陆十松有些怯。
他沉了沉气,壮着胆子走到车跟前,一副嬉皮笑脸谄媚样对桑梓道:“阿梓,咱们到县衙了!”
桑梓“呼”地吐出一口气,将眼前遮挡住视线的刘海往旁边吹了一吹。
她虽七窍生烟,但想着一会儿还有正经事需要保持体力,便硬生生将怒火憋回了肚子里,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好好好,等回去关上门,咱们好好算啊。不生气,不生气!”
经过陆十松这么一哄,桑梓果然气消了一半。她理了理自己的乱发,在陆十松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车倒是下了,但是县衙的门却很难进。
衙役来回跑了好几次,通传了几遍都是同一句话:“桑梓姑娘,县令大人今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还望桑梓姑娘多包涵,有什么事,改天再议!”
“改天?!”桑梓当即没有了好脾气,积蓄良久的怒火冲至发冠,绕过衙役的脑袋对着他身后县衙的门牌,仿佛那就是桑元征本人,食指一指就开骂。
“桑元征,你究竟在耍什么把戏?丝路互易是延续了百年的传统,每一届织锦花魁都是要代表桑榆镇前往西蜀各地贸易丝锦的,今年为何一拖再拖?今天你要不给我个合理的说法,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桑梓说完,果真裙子一撩,直接往县衙门口一屁股坐了下去。
陆十松不明所以,见桑梓坐下他也就没有站着,并排着坐在了她身边。
衙役一见有些费神:“桑梓姑娘,你这是闹哪一出啊?这样给百姓们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县太爷欺负你了!还是赶紧起来吧!”
“欺负!”桑梓大声嚷道:“没错,他就是欺负我了!他不仅欺负我,他还欺负咱们桑榆镇所有的缫丝织锦人家。要是咱们的丝锦卖不出去,咱们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桑元征,你究竟要不要互易你看着办吧!”
衙役没辙,只能连跑带冲又一次跑进去通传。
陆十松满脸疑惑,将脑袋往桑梓旁边凑了凑,小声问她:“哎,这个丝路互易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这互易,就要喝西北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刚刚的愤怒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桑梓又很耐心开始跟他解释:“咱们桑榆镇百年来靠着缫丝织锦为生,但我们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又不富裕,因而这些丝锦在本地根本没有销路。要将丝锦能够全部卖出个好价钱,早在我太爷爷的太爷爷那一辈,就开辟了一条连接桑州和其他郡县的贸易路线,被称为丝路。
而这些年,我们都是在这条丝路上交易丝绸,而每一年选定的织锦花魁,就会作为桑榆镇的代表,跟随商队前往各地推广贸易。
以往桑淮县令在任时,咱们每年都是五月定期开启丝路互易,可今年眼见着都要到六月了,咱们还没有开启。织锦坊堆了很多丝绸积压需要转销,在桑农们那边收蚕丝也需要银两周转,织娘们也需要发工钱。再这么拖下去,真的是要入不敷出了!”
陆十松安安静静听着,虽然这么一大段听起来,他也不甚明白。但当他回眸看着桑梓认真说话时的侧脸,不自觉地又开始发起了愣。
“你在听吗?”话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的桑梓扭头看向陆十松,却正好对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神。
她莫名其妙地脸颊泛红,脸上一阵火烧似的热,立马转身支支吾吾问道:“你……你不认真听我讲话,在瞎看些什么?”
陆十松痴痴笑着,不经意回道:“你真好看!”
桑梓脸色更加红了,连耳根都有些灼热。两人并排的距离非常近,让她感受到了暧昧的气息。
她忽地起身,正打算往她脸上靠的陆十松当即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头朝着地面栽下去。
桑梓欲盖弥彰地提高声音的分贝大声嚷道:“我看桑元征这缩头乌龟今日是不会主动出来了,陆十松,跟紧我!”
“干嘛?”陆十松不明所以。
桑梓冷冷吼道:“闯进去!”
她抬起脚步正要往前走,恰好阿鸢带着桑槿一路小跑着过来。
“阿梓,你果然在这里!”
桑梓回头,看到阿鸢和桑槿出现,有些费解:“阿芊,桑槿,你们怎么来了?”
阿鸢道:“今日去织锦坊,听织娘们说你来县衙讨说法。我和桑槿担心你,就过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梓于是将刚刚给陆十松讲的话,一五一十又重新道与阿鸢一遍。末了补充道:“不管怎么样,延续那么多年的丝路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