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打小聪明,我那时眼都瞎了,她还总撺掇我做大将军,想想也不可思议。”沈渡说。
“别骄傲,别轻敌,你现在离大将军之位还有十万八千里,秧秧是瞎猫碰耗子,可你得一步步往上爬。”沈相敲打。
“孙儿清楚。”沈渡接下敲打。
“好,术科厉兵秣马,必定所图不小,你说说,他会怎么打?”沈相既是考,也是问,万一大郎也碰上耗子呢?
沈渡颇有兴致地站起来,去取书柜里的舆图,走过来展开铺在书案上。
“祖父,术科最想要的是云州,拿下云州,阴山部便会成为雁北雄主。”他顺手拿起祖父常用的一方田黄印,落在云州的地名上。
“云州的守将是段平!”沈相脱口说。
“此将堪用。”他接着点点头。
沈渡说:“将虽堪用,但兵寡,我方依旧不敌。”
“朝廷若不派大军驻守迎战,术科肯定能打下云州,到时候以云州为扼的凉州、厥州,也成他探囊可取之物。”
“术科在雁北连年壮大,已有南下进取之意,朝廷要想挟制,只能重布军制,把一支大军压在在北境,才能跟术科分庭抗礼。”
沈渡说完,看向了祖父。
沈相难掩欣慰,眼里噙满明亮笑意,“别拿自己当邓枢密,这段时间要谨言慎行,待大军出征,让你的两个武师傅也随行吧。”
沈渡这回拒绝了,“不用,上战场还带护卫,让兵士们看见了,不会服我的。”
沈相欲言又止,算了,到时候让人跟着,不让他知道就行。
到了这把年纪,他再也经不起了。
“出征的事不可提前泄露给你祖母,她虽不管家事,但你的事,她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沈相想起来提醒。
王氏现在关心的事只有三件:她自己、她的长孙、她的佛祖。
若是知道沈渡要上前线杀敌,她把家闹翻天都是小事,沈相担心的是她跑去宫里给圣上带话,那就把大郎的前程给堵住了。
沈渡说:“阿娘我都不敢说,祖母更不会说 。”
沈相赞同道:“做得对,你阿娘虽知书明理,但毕竟是妇道人家,你阿爹那里——他也算了吧。”
沈大那个傻缺。
自从他一个接一个地生儿生女,老头子看见他就厌弃,谁教他让他疏远曲明英,找那些旁门左道的人进府来生崽的?
是他教的吗?
啊呸,简直丢尽他的老脸。
四孙女、五孙女、还有五郎,呵,那个小五郎!
沈相平时也想不起后面这一串儿孙,在他的心里,小孙女就是秧秧,别的都是呵呵。
“你阿爹糊涂,你的事有祖父,他不用管,也不用知道。”沈相搁下话。
沈渡垂眸,“是。”
熬过这些年,阿爹对他而言,完全是个陌生人了。
“难得回来,去看看你祖母吧,陪她用过晚膳,拿我的牌子出城。”
*
等沈渡回到军营时,已是星夜。
他栓好马,在兵台的火光下,独自走向住处,巡逻的兵士如常披甲持戈,几人一队,遇到他都大声招呼:沈都尉!
沈渡颔首目送,其中一对的领头从不远处颠颠跑过来。
“沈都尉,韩指挥使晚上派人找过你。”领头的给他报信。
“多谢!”沈渡对他略致意,随后直接走向韩指挥使的住处。
韩自明盘腿敞怀,正提笔在案上写东西,听到外边说话动静,吼了声:“进来!”
沈渡行军礼,“指挥使。”
韩自明招招手,“来,坐下!”手中的毫笔没停。
等他写完,才抬头吁了一口气,接着他撂下笔,“沈都尉今日回府去了?”
沈渡答:“是,府里来人传话,我抽空回去了一趟。”
韩自明笑意加深,“沈相对大公子若有什么打算,大公子得让在下知道。”
最近枢密院人人加班,他察觉到了风吹草动,沈渡在他手底下管着,若真带上战场,沈相是肯还是不肯?
沈渡明了他的用意,回答说:“既来从军,自当以身报国,指挥使不必对此有所疑虑。”
韩自明无奈笑道:“大公子身份不同,在下不得不问。”
说完话题一转,重新正色:“两个月后三骁大军合营,军中要提拔新人,有不少都将的位置都空着,我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不过能不能成,要看最后比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