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隐瞒,他不确定地道:“是一种药?”
贺凌霜闭了闭眼。
云梦泽:“倒也不是要的,只是太师闲谈时说起他精神不济,求大王帮他找一味只在草原生长的草药,好像是叫……乌朴子。”
乌朴子味涩气苦,只在匈奴圣山的悬崖峭壁上生长,好几年也不见得能有人采到一颗。照理说这么有脾气的药草,通常也不会被大夫加进药方里去治什么精神不济。
那日在他们落脚的将军府里,贺太师一提,云梦泽就在他家大王脸上看到了如有实质般的“晦气”二字。
贺凌霜缓缓睁开了眼睛:“乌朴子是一味药引——云二,你还记得两心蛊吗?”
这下连云梦泽的脸色也变了。
“两心蛊,同生死,妾身故,君心死。”贺凌霜目光枯槁:“这下完了。”
*
他们这边到底什么完了倒还难说,且说霍大王湿淋淋地拎着个团子并一小块骨头上岸,确实快给他恶心完了。
霍千里不会游水,打进京城的路上,每次下江下河都是捏着鼻子过的。但没想到还有更恶心的等着他——
刚贴着山壁站在这仅有的一小块陆地上,霍千里那狗鼻子已先敏锐地问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似苦似甘,是乌朴子。
霍千里很没溜地当着小孩的面把外袍脱下来拧干水分,薄甲是早就摘了,里头那件还是贺家送的“墨莲寒青”。
那衣裳质料坚滑,襟口处浸了水,有些系不严,趴在他背上的阿庑哇地一声。
霍千里一愣,而后大大方方给他看:“你说这个?”
那是一道很长很长的伤疤,从耳后一直贯穿到左胸,就好像谁曾经将他沿着那道痕迹劈开过似的。
“这可有年头了。”顾千里察觉背上的阿庑在抖,心知这么大的崽子八成是怕黑,故意和他说话转移他注意力:“你大王挨这一下的时候,比你也大不了多少。”
阿庑果然精神了,小手捞住他脖子:“真的吗?是别人打你吗?为什么打你?”
“不是人,是猪妖。”霍千里跟着那股子清苦的药味在山壁上摸索:“你大王根骨清奇,猪妖觉得吃了我能补身体,就到处追着我打,成天惦记炖了我。”
阿庑看出他在找路,十分乖巧沉稳地帮他举着火折子:“阿姊说世上没有妖怪。”
霍千里心说你阿姊自己就是个神婆,成天念念叨叨妄图控制老子。但霍某人很有些不背后讲人的义气,大手一挥道:“那是你们中原的妖怪道行不行,草原上的一个个凶得很呢。”
小孩果然信了,心头剧烈地跳动起来:“那后来呢?猪妖是不是吃了你一块肉?”
霍千里手下突然摸到一个规整的凸起,他唇角一翘,在暗夜中英气得要命:“放屁。当然是大王大显神威,一刀把猪妖从山上砍下去——不过呢,打了小的就要招来大的。”
他手下用力,猛地一按,山壁上竟然不声不响地露出一道小缝来,火折子向内一照,豁然竟是一条通路!
阿庑小手一紧:“我,我心跳得好快啊。”
“都怪大王长得太好,”霍千里嘴上编着离题万里的故事,却很谨慎地把小孩放了下来牵在手里:“故事还听不听?”
阿庑听出故事是假的,扁扁嘴问:“你骗人,朕不想听,快点进去吧!”
霍千里稀奇地瞧了他一眼:“这里头不像好地方,通着哪里都不知道,你敢进去?”
阿庑摇头晃脑:“刚才你一直看水边,朕看到了!这里是不是经常有坏人出入?所以你才要带朕找地方蹲一蹲?”
霍千里简直对这崽有些赞赏了。
这条水道不算宽阔,上下游更是四平八稳,照礼说水流不该如此湍急——除非,这下面有东西。
除了那些个小孩的头骨,还有东西。
密道的门在他们踏上第十七级台阶的时候自动合上,被浸湿的火折子也扑腾两下,也跟着灭了。
甬道里漆黑一片,霍千里听到手里的小孩发出了极力压制的一声哽咽。
“故事还听不听?”
高大的蛮王本来没什么正经,此刻他四平八稳的声调在阿庑听来却像一副强心剂:
“那猪妖摔下山去,从此成了个残废,再也没法修行了。猪妖的老爹发了天大的火,上山来找我算账。”
阿庑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胸中忽然涌上一股极其强烈的悲伤与极其强烈的喜悦,两种极端的感受充斥在他小小的心扉里,几乎快将他撞碎了。
三岁的小孩却像是已经习惯了。
他只是有些忧虑地抬起头,配合地问:“所以大猪妖就打你。”
准确点说,是劈断了他三根肋骨,从山上扔下去了。
好在匈奴之地本是平原,山也高不到哪里去,他拦腰在山壁的枯树上被挂了两天有余,醒过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