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寒风拂掠,将少年身上的蓝色衣衫吹得袍角翻飞。
他垂下眼睫,浓密的长睫遮掩住他眼中的情绪,卫芙没有注意到,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段话,宿渊眼中难得出现了一抹怔然。
他只是静静垂眸看着右手上白色的纱布,以及时不时被风吹到他眼前的那一片红色衣角,他声音很低地道:“你放心,不会。”
他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会让她为难。
卫芙满意地点点头,她转身看了看远处正中靶心的羽箭,思忖半晌,决定道:“再过五日就是冬狩,你的箭术既然这么好,到时便与我一起去吧。”
他是她的护卫,与她一道前去也没什么。
再说这定京城内不还传着流言吗?那就让他们见见这流言所说的人。
卫芙作了决断,她不再多言什么,转身走向萧挽音,萧挽音这会儿对射箭没了什么兴趣,又嫌外面冷,想回去,卫芙也便陪她回去。
两人朝着演武场外走,萧挽音回头看了一眼,蓝衣少年抽出一箭,正要弯弓射出去,像是察觉到什么 ,敏锐地朝她这里看过来。
隔得有些远,萧挽音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是觉得那一眼莫名有些骇人,她还是气不过刚刚的事,一边挽着卫芙的手,一边冲着宿渊做了个鬼脸。
仿佛在说,看你射箭再好又怎样?这会子你就射给你自己一个人看吧。
这种微不足道的挑衅,还不足以让宿渊情绪波动。
他转身,面无表情射出一箭,箭矢破空劈开那支正中靶心的羽箭,直接射穿靶子钉入后面的石墙上,震得墙皮簌簌而落。
不会射箭?
怎么可能。
身为慕容家的暗卫,若连这最基本的射箭都不会。如何保护主子?
暗卫,哪怕自己死也要护住主子的性命。
那夜在这演武场,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在任何情形下,都要先护住自己的命。
只是她的护卫?
她给的,不是一个护卫该拥有的。
他做过真正的暗卫,知道那些人会有怎样的待遇。
他很清楚,他如今得到这一切,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她可图之处。
只是……
刚刚他又在做什么?
宿渊闭了闭眼,他感受到身体里翻涌的戾气与烦躁,他远没有表面看着那么平静,体内的蛊毒时时刻刻都在催促着他去杀戮染血,去掠夺摧毁。
只有离得近些,他才能试试能不能在她身上闻到那股异香。
但他只闻到了桂花酿的香气,似乎,在他理智尚存的时候,他闻不到那股味道。
只有当蛊毒控制他的心神时,他才会凭借本能去追逐那股异香。
所以她身上的秘密是什么呢?
那御医断定了他只剩下半年,她身上的秘密又是否能延续他的性命?
梦中他对血的渴望……
她不该带他一起去冬狩,她会后悔的。
*
五日后,皇家车马浩浩荡荡自皇城门而出,一路向东朝着东城门外的冼山而去。
出发这日,暖阳高照,风轻到吹不起一丝寒气,轻轻柔柔拂面而过,冬日里路边没有花草可看,但远处有接连成墨水画似的群山,与天际接壤,视线无限往外扩展。
卫芙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车内银翘正捧着一本话本在慢慢读着,萧挽音在细数到了冼山之后要做什么,孟重宜则坐在一边看着几个姑娘家热热闹闹地说话谈事,偶尔装不经意地看一眼桌上的瓷瓶,终于伸手准备给自己倒杯“药茶”时,那瓷瓶就被正在看风景的人一回头拎走了。
卫芙笑得很甜地道:“外祖母,同样的办法用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这次张暮去大长公主府给孟重宜请平安脉,卫芙正好在府内,张暮交代了,让孟重宜不要饮酒过度,会伤身。
道理都懂,但适量这个问题,谁能把握得准?
反正孟重宜她觉得平日里饮酒也挺适量的。
“喝一点而已,不会有问题的。”孟重宜实在不忍刚到手的酒就没了。
卫芙将酒藏到身后,“您别看了,我不在您身边也就罢了,冼山这几日,您就别惦记着酒了,谁敢偷偷给您喝酒,我可是要生气的。”她说着装若无意看了一眼萧挽音。
萧挽音轻咳一声,摸摸鼻头假装听不懂。
一直坐在孟重宜身侧的萧檀从书中抬头,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是最爱读书,这马车中的吵闹完全影响不到他。
他先是抬头看向孟重宜,面色严肃地赞同道:“外祖母您确实不能日日饮酒,对身体不好。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了对面的卫芙,摇了摇头:“这酒还是不能放表姐这里,外祖母喝不到,表姐却是能喝到的。”
“噗、哈哈哈……”萧挽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