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颓势。
几个化装成海货商人、渔民的人,习惯性地往一水之隔的宁波霩衢千户所眺望。他们将手指蜷曲,形成“狐狸之眼”的姿势,然后透过食指、中指和大拇指之间形成的小缝隙,将远处的景物,如望远镜般看得更清楚些——这是小孔成像的光学原理。
这在一切光学望远镜还未发明出来的十五世纪,这种航海家们绝不外传的技能、被称作是“鬼神之术”,他们不住地在身上画十字。而藏海王的兵丁们恰是从海上的传教士和海盗们口中得到的这个妙方。
在他们的视野中,霩衢所没有什么异动,稀稀拉拉、身穿灰色土布制服、胸前使白漆写着一个“勇”字的兵丁日常换防,灰色的城门,没精打采地开着。
海货商人于是挂起“平价无事”的招子,高高地挑在竹竿上。
双屿港上的望哨看见了这个信息,看看风旗和风车,认为这一天又可以无事地过去。
海岸边的苇草在风中微微起伏。
昨夜,周敏静动员宁波四卫九所,共兵员两万,程先台州、温州卫兵员四万,从南夹击,联合攻打藏海王徐山。大嵩千户所、穿山千户所军士两千余,趁夜色将船只、火药藏在苇草覆盖的伪装中,就等暮色一落,趁夜强渡。
太阳落下去了!
苇从中发出渔人们呼唤鱼鹰的哨声,一长三短。
进攻的信号。
在夜色的掩映下,盖在船只上的苇草被掀翻,上面装载着茅草、火药、引火绳的小船露出形状,原来战线竟然绵延数公里长。埋伏在滩涂中的宁波府水师精壮们跃上小战船和艨艟八十余艘,夜中偷袭,自西向东向佛渡岛上的藏海王水寨强渡。
风平浪静,仅用两刻钟时间,便渡过了狭窄的海域。
从佛渡岛的角度看,仿佛是夕阳西下后,太阳的碎屑重新浮现在地平线上,一闪一闪的。
“鸟铳!”扮成海货商人的海盗刚说出这个字,就被嗖嗖飞来的火药击中,一轮远射过后,轻装的战士越过滩涂,用冷兵器割断他们的咽喉。“快向点燃烽火向藏海王报信!”老板后退着想要跑到房子的土台上点燃浓烟的烽火,被冲上来的韩偃一马当先,一刀劈倒。
“用不着劳烦你,他很快就能自己知道了。” 韩偃眼睛望望已经被火光映红的海面,从定海卫出发,自北向南攻击的船队,周敏静为首的宁波水师已经与水寨外围的海盗正面交上了火。从岸上眺望,只见艨艟护卫着两艘高高的旗舰,水师船高垛深,垛墙后的箭眼里不断飞出火箭、火铳的枪子,朝着水寨海盗劈头盖脸地发射。顺着北风,飞火神鸦朝着海盗的船帆上释放。
“先头偷袭部队跟紧了,不要拿辎重缴获,别耽搁了与舰队会合,前进!”韩偃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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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海县。
程先、程不识率领台州府水师万人,联合宁波昌国卫精兵五千,合围宁海县流寇。
火器的硝烟过后,步兵从排成方形的盾牌阵中鱼贯而出,五人一伍。最前面步兵持高大藤牌,将身后四人牢牢护住,使倭寇双手刀无法触及身后同袍。其余四人,两人胸前藤甲,手持小短刀,保护侧翼,两人从盾牌后伸出丈余长矛,远远地将冲来的倭寇刺倒。
火器、步兵联合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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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侧海面上。佛渡岛岸边是的周敏静的数艘旗舰和艨艟队组成的舰队。
水寨中纠集的江浙流寇、倭匪、红毛破产者组成的海盗们早已摆开阵势迎战。他们在藏海王的训练下连战取胜,步兵战斗力很强,并不畏惧水师兵勇。
以为大明水师还会保持原来的战法,碰撞接舷后砍杀,于是将早已经预备好的,阻挡船只的木蒺藜、木排推下水去。并用小船艨艟、火船构成火带,试图烧毁水师的船只。
却见那些崭新而高的旗舰,非常奇怪地调转航向,不是以头冲着他们或是用撞杆试图登陆,反而侧过船身,排成一排,以侧舷面对水寨。
甲板上的垛口被船工移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炮口。
“都瞄准些,往岸上打,别浪费炮弹,掉进海里,那铁家伙可捞不起来。”炮舱里的技术官员叮嘱着一门门大将军炮前的操作手。
身穿秋香色铠甲的主将,臂上的环甲发出冷峻的银色光芒,他将战刀举起,然后向下一挥。
三十门巨炮齐鸣。
(此时代的攻城炮弹为实心的铁球或铅弹,同时填塞小铁球作为霰弹,爆炸效果不强,也并不主要依靠破片杀伤,只是以巨大的动量锤击水寨和敌人血肉,而且实心弹动量大,可以在坚硬的地面上多次弹跳,形成连续几段衰减的抛物线,直到动量耗尽。
实心弹对于步兵密集编队具有很好的杀伤性,一次可以糜烂贯穿十数人。由于古代步兵作战非常依赖于阵型的使用,因此炮击对于崩溃步兵士气和破坏阵型具有极高的效用,尤其是步兵眼看旁边的人被击成一滩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