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沈自丹暗自沉思,偶尔抬眼看一眼牡丹姬,幻听姬消失之前,告诉他牡丹姬应该很快就会给出一个预言了。以前自己可是从不信运命之说的,他暗暗嘲笑自己。牡丹姬盘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榻席上,身体微微发出珍珠一样的光芒,仿佛是一尊神像。她的眼珠快速摆动,像是进入了梦境。
突然,她睁开眼睛,目中发出精光:“《地藏火卷》,大凶。
这是一趟没有归程的启航;
没有人能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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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时已在腊月,北风萧萧,永平府港口。韩偃、韩春跟在叶天篪后面,戈舒夜跟他们一家人隔开几步站着,显然是还没融进去。叶天篪想要和丢了二十年的女儿说句话,铁汉子此时却扭扭捏捏地一句话也挤不出来。云头堡戈夫人不便抛头露面,云庆腿脚不灵便,吟霜有了身子,闵少悛不能离开她没人照顾,却只剩杨昶、谢若悬代表前来。因着杨昶的缘故,戈舒夜显然也不想和他们十分靠近,只能远远抱着云武的牌位。等待出海的一行人都裹着很厚的毛皮大衣,立在风中像是一个个人熊。为了避嫌,戈舒夜不能接近周敏静,两人只在登船之时遥遥看了一眼;黄云赶紧催着敏静登船,将二人隔开。
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敏静突兀地想到《泉水》里的句子,猛地回过头,这让他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总是孤身远行,仿佛与世间的牵绊格格不入。(flag)
乘客们从搭好的木板上走上高高的船舷,帆船下了帆,正待起锚,突然港口一声吆喝“且慢!”。马蹄声泼溅,沈自丹背后带着六暗卫快马而来。对方叫住船工,踏马上船,只见六匹骏马如飞马神骏般落在甲板上。
七人从马背上跳下来,马口鼻中冒着白汽。
“沈公公?!”韩偃道。“本座也同去迎接小贯姑娘。”“你是怕路上有差池?”沈自丹没有回答,但丝毫没法掩饰他一方面忧心忡忡,一方面心神不宁的表情。终于降帆起锚,冬日的北风正劲,他们顺风往登州航去。
冬天风大船速快,大约一个白天就能到港。早上起航,太阳落山之时,戈舒夜突然看到海面上隐约出现成片小岛,起伏在海雾之中。与舟山天蓝海碧一片晴朗、圆形的小山温柔和煦的月亮形港湾、田园风光相比,这里山势如龙,高耸的岩石山直插海中,大片悬崖,上面还有古人修理栈道的痕迹,相传是秦始皇的命令。没有沙滩,山脚海边都是碎石,如果一个猛子在透明的碧浪中扎下去,定然碰个头破血流。天气烟雾蒙蒙、仙气缥缈,在夕阳的映照下,光华璀璨,楼阁嶙峋耸立,下半截裸露的岩石山体直接在云雾中消失,楼台犹如漂浮在半空之中;又如龙在云雾中盘游,峥嵘峭拔,见首不见尾。其中海鸟嘲哳而鸣,声音在辽阔的天地间回荡,仿佛是海上仙山。
“看,那上面有楼台——是海中仙岛吗?”戈舒夜到底少年心性,兴致勃勃地跑到船沿,用手指着。船上的乘客们纷纷站在甲板上欣赏。
叶天篪好不容易找到和女儿搭话的机会,脸膛有点红,道:“那是蓬莱阁,你稀罕?”
正值天擦黑,蓬莱阁之字型的垛墙上燃起火光,直照亮那长城般的巷道,如同一条金色的龙腾云驾雾飞升而上。
“快看、快看,有龙啊!”戈舒夜手舞足蹈地道。“看看你这个没见识的样子,爹都说了是蓬莱阁。我可是从小看到大,都看腻了。”韩偃道,如今他们已经可以像真的一家人一样共享天伦了。“少装了,那也是蓬莱阁?”之间在阴影绰绰的楼阁之后,又多出一层景象,竟是完全不同于中原的高耸的尖塔,上面是植物束柱一般的结构。原来在光影、云雾的作用下,登州海竟送给这群旅人一个见面大礼。
“快,快看!是海市蜃楼啊!”韩偃也和戈舒夜一样手舞足蹈地兴奋起来。众人这才觉得,这兄妹俩其实身形和杠精的习惯都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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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篪对登州十分熟悉,下得船来,便邀请诸位客人到叶家庄,热情款待。叶家庄里村人间互相都熟识,听说叶总兵回来,二姑娘找回来的消息立马传遍了。几乎夹道欢迎,一边说韩偃出息了,一边说二姑娘长得漂亮。这里盛产海鲜,瓜果作物也香甜肥大,席上不认识的乡亲为了表示欢迎,人人给舒夜添菜添肉,因此舒夜放开肚量吃得十分尽兴,酒也喝了几杯。
登州民风豪放,男人吃席没有不豪饮的,席间周敏静和沈自丹两人话有南音,又都不肯饮酒,叫村民围住好一顿劝酒。还是韩偃韩春挡了一挡才作罢。夜间二人早早闭门不见客,沈自丹更让暗卫先行登船,似是准备半夜就要出发。戈舒夜偷听,他们隐约说到‘地藏火卷’‘春水’和‘徐山’的字眼。
“《地藏火卷》的真假,只有春水能够试探出,如果运起寒玉内力,春水能够和地藏火卷呼应,才是真品;如果没有反应,那只不过是一抄本而已。所以陛下才会密令我携春水前来。”沈自丹交代周敏静。
敏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