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他就明白,他再不能长久地注视他的脸。
仅仅是分别后的一再见,他的面容就像太阳一样刺伤了他的眼睛,让薄薄的泪水覆盖了他深陷在眶骨中的眼球。
洛均将自己杯中的苦茶饮下,然后摇摇头,道:“不,没有。”我心中的情感如同这沸腾的茶水,灼在我的心上,但是我自己知道,那不是恨。那是一种造化捉弄,求而不得的无奈。
“冥冥之意,真的难懂。”
“呵,不能赞同更多。”白无常饮下此杯。在白无常的视线不再集中地朝他询问之时,洛均终于勇气再次看他,白无常的脸相对于大祭司来说过于清秀,显示出一种超越性别的光焰,在月光下发出一种令人失醉的美。那既不是萧渐明的脸,也和他过去记忆中战神雕塑般的人偶有微妙的区别,仿佛更加柔和地增添了梦幻之意,却在强大之外散发出一种转瞬即逝的脆弱,仿佛是料峭的春天随时都会融化的雪。白先生他,真的很美啊……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白先生,你躯体真正的样子,应当同睚眦很相似吧?”
“也许睚眦是我义躯的一种缺省状态吧。——你不问我为什么来吗?”
洛均给自己倒了一杯,宽容地笑了笑,顺从地抬头问:“那先生为何而来?”
白无常将杯中茶汁一饮而尽:“我错了。冥冥没有抛弃你,你身上还有三山的光,我们都目盲而看错了。”
洛均有一瞬间的错愕,如果是在分别之时,他一定万分、千万分地渴望听到白无常嘴里的这句话,但是现在,他度过了经年没有灵力的日子,发现其实没那么难,“此心安处是吾乡”,去不去到三山,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天,我所有的执念并不是为了三山,只是为了你,只是为了能和你重逢。
“也许……那里让你伤心太多,你不愿意回去也是自然。只是,沉舸被收回,我还是想要留下你能够来去的钥匙,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要做出选择,离开或进入永生,全都在你。”
白无常举起右手,无名指上显示出一根红弦,那弦的另一端系在洛均的心脏之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时的东西。
“不!”洛均嗫嚅出声,不要把我不能为外人言的卑劣心情如此赤裸裸地具象化展现在你面前,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
白无常顿了一下,他以为是圣域反复无常的行为确实让洛均伤心了,不愿再提起往事。
洛均的眼睛上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盯着沸腾的茶汤,仿佛用了一会儿才将那几乎满溢的情感压制下去,今夜他反复湿润的深邃的眼睛,让白无常想起了他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候的洛子垣还很爱哭。
但是他的面容变化了。
白无常的眼神抚摸着他的侧脸,少年的稚气已经被风刀霜剑削去,坚毅凸起的眉峰,凹陷的眼眶,悬置的鼻骨,刀削般的面颊,他已经完全成熟了,像是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楠木,等待承载重量,散发出沉木的幽香。
白无常突然觉得恍惚,好像这个侧面的线条如此熟悉,好像他也曾经像个孩童一样依恋过什么人——但是他脑中一片白雾,想不起来。
于是他甩甩头,将具现化的红弦从右手上解下,送入洛均手中。“你留着这个,也许有一天可以用到。”
洛均有些错愕地看着手中仿佛凭空变出的红弦,白无常解释道:“这是灵络的一种,就像导线一样,我通过它们向牡丹和幻听传递灵力,骊鹰和般若那里也有,只是探听她们是否安全。”
“那李恪睿——”洛均突然没来由地为白无常担心起来,李恪睿反复无常的小人,万一他背叛。随即他又有点后悔,自己何德何能为白无常担忧呢?
白无常点头:“正如你所想,李恪睿拒绝交出他的红弦,或者说,他压根没有红弦。又或许,我们还没有找到他内心真正纯洁的信仰和执念。(flag,李恪睿是有红弦的,李恪睿的红弦是大唐,但因为当时人正身处其中,所以红弦不显现)”
“说到骊鹰,她经常会带圣域的消息给你,她很中意你啊?”
洛均脸上露出一个明显的“我知道点什么”的八卦的笑容,他张开嘴唇,又合上,然后咬了咬嘴唇,“她是和我很要好,但她中意的呢,就另有其人啦。提示:”他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白无常少有地脸上露出:“啊(a一声)——,秀明小和尚还是个花和尚”的神情。
洛均还是没有忍住:“永生者和翔士不需要像和尚一样守戒的吗?”
白无常面色没变,目中微带笑意:“不需要,翔士的生活守则只是一种建议,并不需要禁欲。只要他们不违背红尘之人的意志,不威逼利诱,不□□相向,不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压迫红尘中人。”
“就像我这种?”洛均已经可以开自己的玩笑了。
“但是进入永生的人是有戒律要守的。”白无常道,“他们不能有后代,否则后代必受死神的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