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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房间另一边窗沿下的白发神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菖蒲的动作。
他是生气的,可是与同窗们气愤菖蒲不知道爱惜自己更气愤他们不被信任不同,五条悟生气的点是他居然在菖蒲看来也是要被保护的那一个。
这对于从小就被教导将来会成为世界【最强】的六眼而言是个羞辱。
更是挑衅。
一言不发就把他放到了弱者的定位上,这是何等的傲慢与无知。
如果不是因为菖蒲本身代表了同期生、是他尚未概念明晰的同伴,并且她的能力勾起了他的兴趣,五条悟在当时才不会在乎领域里发疯想要保护人类的是谁。
总归都是群抱有可笑正论的、所谓的为了美好未来甘愿引颈受戮的可怜虫。
弱者。
曾经五条悟的世界里的色彩都是一样的。
六眼是至高,是真相,是本源。
他无时无刻都在观看着世界的【真实】。
只要是他想知道的无论什么都能【看见】,所以这种没有秘密、一切都无所遁形的世界,很无趣。
第一次的特殊是那个众人口中禅院家的废物。
普通人的视角看见了,却完全无法在六眼里留下痕迹。
新奇的体验。
但没有咒力,没有术式,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成长性,所以也不是足以让他驻足垂眸的存在。
依旧是弱者。
满足好奇心之后的神子收回了视线,刚刚提起的兴致就这么消弭无形。
充满希望口口声声喊着为了信念愿意付出一切的人都是短视之人。
他们不理解,他们看不见,所以他们才能怀抱希望。
无趣。无趣。无趣。
周遭所有人都像是被关在模具里压成的一个样子,咒术界更像是个巨大的牢笼,侍奉神明的仆从连神子的双眼都不敢对视,却又在他离去后带上狂热的期待。
恶心。
所以神子变得任性,变得傲慢,变得肆无忌惮。
即便如此,那些无趣的生命依旧无聊的令人生厌。
人类也好,世界也好,都很无聊。
一切的改变都在那个春季。
五条家供奉的神子到了入学的年纪,他厌烦了如咒术界一样腐朽恶臭的京都校,干脆招呼都没打直接来到了历史没有那么悠久的东京校。
他在这里看到了和越往上越令人作呕的咒术界不一样的风景。
会保护学生的老师,满口正论但实力还算不错、性格也姑且能入眼的挚友,以及存在感不太高却被那些瞎了眼的烂橘子当做金丝雀一般圈养的伯劳鸟。
还算不错。
开学一个月后,他又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看上去温顺无害,却带着无与伦比的潜能,五条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试图用六眼看透束缚下的灵魂时,无时无刻都在涌入信息的六眼都有一瞬间的滞涩。
看不透。
有趣。
开始好奇的神子一点点试探新同学的底线,最后发现这家伙比他还要毫无常识——甚至连感情都一窍不通。
像个刚从深山老林里蹿出来接触文明社会的野生动物。
五条悟并不是没有常识,也不是不懂规矩,他只是不在乎。
人.伦礼数、道德准则,他都不在乎。
他自由肆意又荒诞不经的活着。
然后五条悟就看到了另一个同样自由又肆意活在自己世界的人。
普世概念束缚不住他们,能拴住他们行动的只有他们本身。
他以为自己碰见了同类。
甚至将自己的世界都微微向她敞开一条门缝。
结果现实却是同类将他看作了弱小可欺的脆弱生物。
可笑。
愤怒。
暴怒的情绪在看到黑发少女浑身是血气息奄奄时达到顶峰。
和普通人夏油杰看到的场景不同,在六眼里,他的同类是被她自己的锁链割裂身躯,濒临死亡的。
菖蒲不顾一切挣扎求生,但这与她战斗中毫不保留的自毁倾向完全不冲突。
矛盾。
五条悟开始不理解了。
他们拥有且见识过改变世界的力量,他们都荒诞不经的活着,自由又恣意。
但菖蒲却疯一般把自己往结队的牛羊中同化。
可猛兽终究是猛兽,哪怕她把自己拨筋削骨企图伪装成奄奄一息的弱者去融入草食动物,但那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属于食物链顶尖掠食者的气息也足以吓退所有想要靠近的弱小生物。
猛兽和牛羊是绝不可能和谐相处的。
这是源自骨血与灵魂的压制力。
所以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