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扫地,倒不如说请火在百无聊赖地舞着扫帚玩。现在又不是秋天,地上没几片叶子,没啥好扫的。请火只是单纯地在躲人,她害怕又被人推到前堂去伺候贵客,她可伺候不起。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一个要去送冰盏百合的小丫头突然肚子痛非去茅厕不可,耐着身体等了一会儿实在没看着别人,只好抓住请火求她帮自己把冰盏百合送到北屋的厢房里去。这冰盏百合不比别的,晚一点便要化水,可拖不得。她小半年的工钱都不够这一碗的,哪里敢耽误。请火笨嘴拙舌推不掉,只好端着盘子战战兢兢地朝北苑快走过去。她是一点都不想去的,可是她更不敢怠慢。
北屋厢房里也不知道住的是谁,房门口戒备竟如此森严。请火端着冰盏百合都被检查半天才被放进去。跨了两步进屋,她一眼便看见小案上铺着的一副半旧不新的旗面,上面绣着太阳、月亮、大雁和一支箭。好奇怪的徽印,可是好漂亮。请火控制不住地想上前摸一摸,还没靠近就遇上里屋一个姐姐。那姐姐赶紧从她手里接过碗来然后便打发她走。请火也知道自己这样子见不得人,赶忙转身一溜烟跑了。
这两日太过操劳,康姑姆老胳膊老腿的熬得艰难,难得能在铺席上躺一躺,请火连忙跑过去给她按肩揉腿,殷勤服侍。康姑姆看到请火,温柔地笑了一下。她知道请火是个善心又孝顺的好姑娘。哪怕长得不怎么好看,她也愿意花心思给请火找个好婆家。只可惜府里头那些马夫伙头小男子看不上请火,只爱小姐屋里头那个走路扭腰说话夹嗓的小狐狸精,真是没眼力。
姑侄俩聊着,说到府里新来的贵客,康姑姆兴致好便多说了两句。请火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那贵客与咱们府上郡王是远亲。咱们郡王爷的祖母与对方的祖母是亲姊妹的关系,同一个辈分,咱们郡王爷要大上他十岁左右。这次专门来咱们府里好像是为找一个人。说到这儿,康姑姆笑起来,她说请火也是那年被从江里打捞上来的,如果请火没傻,说不定还能帮着想想有没有见过那人。
抿了抿嘴巴,请火知道这件事。宋河一带的街上贴满了那个人的画像,是个女子,长得清瘦干净,听说还是北原的贵族。请火努力地搜索记忆,希望能帮上点郡王的忙,可是寻思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
王府小河边,请火托腮,呆呆地望着自己落在河中的倒影。偷偷捂起左半边腐烂的脸颊,请火想,自己其实也蛮好看的呢。轻轻地哼起小歌,她的嗓音也很难听,像是咽喉口烂了一块似的。只有请火自己喜欢听自己唱歌。虽然她也从不在别人面前唱歌就是了。
“姑娘,请问满荷厅是往这条路上走吗?”
请火在河面上看见了身后男子的倒影,认出他是郡王府的贵客。于是她没有起身回头,反而更加严实地把自己捂了起来。康姑姆再三告诫过她,让她不要乱跑惊吓客人的。“呃……是啊,”其实请火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满荷厅,她只是想快点把这个尊贵的人物打发走。但是路线应该不会指错,毕竟这条路通前院大部分地方的。“……快、快去吧。”请火催促他。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回溯被这小侍女搞得一愣,随即无奈摇头。“那多谢了。”言毕,他转身离开,明白是自己吓着人家了。
满荷厅里,回溯迟了小半刻钟才到。宋玉悲见到他就问他去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到。回溯回答说刚才被人错指了路,转了半个园子才转过来。郡王问回溯是哪个下人怠慢了贵客,他等会儿便教嬷嬷去看管他。回溯自然不会供出那个小侍女,何况他确实没看到她的长相,只细声慢气地说不记得了。
宋河郡王与他们说了寻人最新的进展。两年前那场暴雨降下的第二天,宋河岸边被冲上来十多具死尸。这些死尸多数无名无姓,都被埋在乱坟岗那边。现在这些尸体都已经挖出来了,宋河郡王请他们一道前往辨认。宋玉悲点点头,问宋河郡王还有别的消息吗。宋河郡王腹诽,有倒是有,不过绝对不可能。似乎这个丢的人是萧镇鼎的心上人,他怕把请火那个丑姑娘带过来会冒犯了萧镇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闭嘴。这个征战四方名震四海的萧大将军他惹不起,何况他还指望着萧镇鼎把他儿子救出来。
所有的尸体都被抬到附近的火祝庙里。如果其中没有萧镇鼎要的人,便就地将他们由和尚超度了埋到后庙山上,也算是做一桩好事。在尸体里没发现属于回声的,铁观音暗暗松了口气,他抬眸瞟了一眼萧镇鼎,脸色不霁不过并没有爆发的迹象。铁观音也不知道,如果回声真得已不在人世,那是找到她的尸身更好,还是什么都不要发现,给萧镇鼎和回溯留一个永恒的念想更好。
旦襄行五行属火,国人信仰火道,四海之内建造最多的庙宇便是火祝庙。比起其他更加高大耀眼庄严肃穆的寺刹,火祝庙通常体型更紧小,但更热闹活泼符合旦襄行人的性格作风,三不五时地庙里便会举行跳火祝舞的活动。因为萧镇鼎特意嘱咐过不要惹人注目不要干扰附近百姓生活,因此宋河郡王没有将火祝庙的百姓疏散,也没有取消火祝舞的庆祝。
一行人从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