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冬来的一如既往的早,银霜染了枝头。西街后巷,小铺面夹着几处不知谁人家的破旧矮屋,老人牙齿一般稀稀落落地挤在一处。
京都哪哪都干,下的雪可以说是雾,没个定形的雪花碎银碎玉似的洒得到处都是,压根就凝不成片,就差没往人嘴里吹了。
偏就西街后巷是个异类,许是地势低洼,街道拥挤,加上住的往来的人又多又杂,做吃食的铺子也不在少数,西街的雪被踩成了泥水,哪家门根前都汇了条漂着菜叶子泛油光的污水沟。明明是寒冬腊月,闷热的小巷子里却混着股馊臭。
黄狗应和着咒骂声叫喧,京都中最低贱的娼女打扮的花枝招展,挥着或红或绿带着胭脂味的帕子放肆地招揽客人。烂醉如泥的醉汉瘫倒在街边,挡了三两结伴同行无赖泼皮的路,就是招了打也不带动弹的。
铺面厚重的门帘一掀开冒出阵阵热气,和路上佝偻身子踹着两手行色匆匆的“虾米”一同在这片“臭水沟”里吞云吐雾。
穆泽瑞偷溜出府,轻车熟路地游走在几家花鸟店间,逗弄着笼中的雀儿,神色专注。
“呦!这不是穆兄吗?今儿怎么得空来西街耍呀?你老爹放你半日清闲?”
穆泽瑞瞥了眼来人,撇嘴道:“哼,我家父亲向来教条迂腐,动不动就要打人板子,老顽固一个,他能放我来西街?”
来人靠在门框上摇头咋舌,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样子:“喝!可怜!堂堂七尺男儿,倒被你老子打怕了。”
“遍京都谁家公子能有王兄你自在?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你爹又管你不住。”穆泽瑞依旧吹着口哨逗鸟玩。
那王公子瞅着穆泽瑞,又瞧了瞧那只雀,眼珠一转:“喜欢?”
“嗯。”
“光盯着看干吗?干眼馋啊?买呗!”
穆泽瑞放了逗鸟的小棍,苦笑:“都说了家里管的紧,没钱,穷着呢。怎么的?王兄还想送我一只玩玩不成?”
“哈哈,你倒是早说。我这都逛了大半天了,钱都花得差不多了,现在我这兜比脸还干净呢。”
“得,没钱买个屁?喜欢顶什么用?”
那王公子晃过来揽上穆泽瑞的肩:“这好说,没钱再赚点就是了。”打量四下无人,又凑近压低了声音耳语:“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不仅好玩还能赚点碎银子,去不去?”
穆泽瑞眼睛一亮:“西街还有这种地方?哪呢?”
“要不说咱兄弟俩关系好呢,换作旁人我才不告诉他呢!别多问,跟我走就是了。”
跟着王公子一路往西边去,穿过几道小巷,再转个弯,便瞧见一栋不大起眼的小楼,暗色的门帘,门头挂了盏红灯笼写着“乐见”二字。
掀了帘子进去,内里倒是精致,同西街的破败格格不入。几张小桌上摆着茶盏,没什么客人,是家茶馆。
“一家茶馆罢了,有什么可玩的?”穆泽瑞将小店扫视一圈,没看出什么花来“和着王兄逗我呢?”。
王公子但笑不语,径直走到掌柜面前,将桌子扣了三响,掌柜抬头看过来时才徐徐开口:“老板,今儿天冷,可有热茶?”
“客官要什么茶?”
“不要热不要冷,乐见茶两盏。”
掌柜偏头看了眼穆泽瑞:“冬天哪来的乐见茶,客官换个吧。”
“不换!就这个。”
掌柜这才收回目光,将头点了点,脸上堆起笑:“王公子好久不来了,今儿一来就带了新客人,叫小店蓬荜生辉,多谢多谢呀!”
又伸长了脖子朝小厮喊:“都杵着干什么?看不见王公子带着朋友来了吗?还不好生招待着!一点眼力见没有,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方才还在擦桌子的小厮立即跑过来替穆泽湍二人掀帘子,引着他们进了后堂。
王公子侧身拐进后堂,穆泽瑞紧跟其后。前厅瞧着小,后堂却别有洞天,不仅地方宽敞,还处处透露着富贵气。
几张红木桌子前都是人挤人,吆喝声不绝于耳。穆泽瑞伸长了脖子往桌上定睛一瞧,竟是骰子、叶子牌、六博、四门方宝……花样繁多。
这哪里是什么茶馆?分明是座赌坊。穆泽瑞只觉心中一紧,满脸惊恐地瞪着王公子:“你不要命了?朝延好几年前就颁布了禁赌令不知道吗?”
赌桌上的人闻着动静,转头往两人这边张望,目光警惕。门口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目露凶光。王公子忙捂住穆泽瑞的嘴:“吁!你叫唤什么?”
王公子依旧是满脸不屑:“这赌坊是谁开的知道吗?刘贵妃的亲妹夫!刘贵妃还不知道吗?可正得宠呢!她家的人谁敢管?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我不干!这要是叫我父亲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切!怂货!胆子针眼儿大。多大的人了,还怕自家老子,也活该你没钱。不玩就滚,白瞎小爷一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