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以烧火,”她小声讲解,然后将礼物放到他张开的宽大手心中,“送给你。”
卫秉承定睛一瞧,“松球!”他的心仿佛被浇了一层热奶油,“谢谢凛凛,”他收起手掌,学她放低音量,“我一定好好珍藏。”
*
福口码头附近有一所海军部队分处旧址,卫秉承的父亲卫永开年轻时在那工作过几年,那时卫秉承正上小学,暑假里跟随来玩过好几次。他对村里一些往事并不生疏,这令众人都颇感意外。
“说起来,”卫秉承若有所思,一盘刚出锅的炖野山鸡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热气腾腾,朦胧热气中他笑了几声,“童年在这的记忆甚至要多过西海岸那边,每年回去西海岸,就只剩上学了。”
“那以后一定多来玩呀!”陈美珊抻着脖子热烈邀请,扬手招呼大家尝她的各式菜品,“过些日子靖遥姐回来,你们一起再带小卫已然回来吃鲅鱼饺子,哎呀,我妈调馅儿村里一绝!”她悠扬地笑。
北邑依山傍海,上到沁觅山,下到福口码头,美食极多,薛友兰懂得一些乡土的吃法,今天张罗了不少。不过她自己食欲不佳,不仅是抚养一事带来的哀伤,还有刘丽珍一事带来的疑惑,都让她感到有些疲乏了,席间郁郁寡欢。
“阿姨,”叶春明给薛友兰夹了些肉,“您辛苦,多吃些。”她这些年一贯在过节时带叶知凛回来,与北邑的家人们关系尚且熟络。但她在人多时话便格外少,今天又被安排坐在卫秉承的身旁,于是这声客气也分外微弱。
“春明,你会吃这个吗?”卫秉承指了一盘长锥形小海螺,北邑的特色小吃之一,“我记得小时候,人们在部队里看电影时常吃,”他拾起一个端详,“这相当于我们的爆米花。”
“爆米花?”叶春明有些惊异,拿起一个放在唇间,她这些年跟北邑家人们吃了不少海螺,她喜欢,吃起来也熟练,“那不会太吵吗?”她问。
此种海螺成锥形,吃的时候需要提前将尾部尖端剪断,然后从顶部猛吸一下,将海螺肉一口气吸入口中。吸的时候通常会呲溜一声,遇到难吸的则会反复呲溜呲溜。
“会,”卫秉承点头,“有时一部电影里,只听见大家吸海螺的声音了。”
“对对!”陈美珊搭话:“过去电影一放完,满地就黑压压一片,一眼望过去全是海螺壳!”
“那很好笑!”叶春明笑起来,这番场景对她一个彻彻底底的城市人来说很是离奇,“很有地方和时代特色。”她说。
说罢便遇到一个怎么也吸不出来的海螺,她费劲力气呲溜,一边吹一边吸,满头大汗!终于吃到海螺肉时,嘴唇已经略显发肿。她边嚼边不自觉露出胜利的浅笑,直到意识到旁边人的视线。
她的笑定格在脸上,朝卫老师愣了个神,见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眉头微褶,眼里似乎错综复杂。
“嗯?”夏天里火炕本热,这一刻里她的脸颊滚烫。
然后他一声笑出来,“你吃得很地道。”
“她可喜欢这东西!”陈美珊笑起来,隔着桌子打趣:“我们家的海螺全给她吃啦!”
“我才没有!”叶春明跟着狡辩。
两人一递一句嬉闹,看得一旁的小侄女连连大笑。
事实上,卫秉承在刚刚突然想到了19世纪英国的油画家康斯太勃尔。他的画中充满了家乡美丽淳朴的风景,安静的乡村、平和的生活、松散的景物…他望着叶春明,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他突然想创作一套关于“故乡”的油画作品。
不得不说,这套系列作品后来成了卫老师的代表作。画作内容质朴而深刻,画风细腻又充满自然的野性,乡土文化涵盖其中,由此使他名声大噪,奠定了卫秉承三个字在国内油画界的地位。北邑的知名度借此被打响,后来的快速发展也与之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但叶春明永远不知道,他的灵感在当年看她吸海螺时诞生。
“你们呀,”陈美珊扫了眼炕上的人,抬起食指轻轻指点,“现在吃了好吃的,等收花生的时候,你们都要回来给我们干活儿的,知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