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默因为心里记挂着白子画,等各派告辞离开得差不多了就匆匆赶到了绝情殿。顺着气息他直接走进了寝殿,此时天已经黑了,殿内烛火通明,香炉燃着,袅袅的青烟从香炉的个个孔隙里窜了出来,香味很浓却依旧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睡床旁边的铜盆内装着多半盆的血水,透过鲜红的颜色可以看到盆底密密麻麻铺满了一颗颗黝黑的销魂钉,让笙箫默看得触目惊心。
白子画因失血面色苍白,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衣袍,正坐在床边整理衣衫。笙箫默的话语有些哽噎了:“掌门师兄,没想到你自己已经拔出了销魂钉,我来帮你敷药吧,再渡些真气给你。”“谢谢,不必了,我好多了。”白子画淡然拒绝了他,站起身将笙箫默引到一旁坐下,从逼出销魂钉后他就感觉到皮肉在生长,伤口在渐渐愈合,这个时候才感觉这神谕也许不是什么坏东西,不过他可不想吓到自己的师弟。
笙箫默一边动手煮起了茶一边叹气道:“我知道你虽然法力高强但从来不会以强凌弱,更不喜欢挑起各种争端。可是你为了千骨和七杀殿有一份立足之地,以自身做例来背下这六十颗销魂钉就是对的吗?值得吗?”“师弟,很久以来其实在我眼中仙和魔根本没有本质区别,七杀既然已经改过自新没有理由不给他们一次机会。我如此做还让仙界各派也少了争端和杀戮,所以我觉得我做的不仅是对的,而且值得。”
笙箫默斟好了两杯茶,递给了白子画一杯,故作惊讶的说:“哎呀,我记得前不久是谁和我说他心里只有应不应该,从来没有值不值得来着?”白子画面上难掩尴尬,只得低眉饮茶。笙箫默却紧追不舍,凑近白子画神秘兮兮的问:“怎么?想通了?”
白子画不得不正色道:“别忘了我也是个人,时过境迁想法总是会变的。”笙箫默不由得抚掌道:“哎——这就对了吗,不要那么古板,有变通才对。”他忽一拍脑门:“唉,对了,师兄,当时千骨身份被揭露之时我见你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有一些恐慌。你是不是真的早就知道千骨的身份,到底是何时知道的?”
白子画稍顿了顿便开诚布公的道:“不错,我早就知道,上次从莲城和蜀山回来之后就知道了。”笙箫默转着眼珠想了想点点头说:“你也是在培养了她几年之后知道的,当时你的心情是不是——”他说着拿起白子画书桌上玉雕的笔筒说:“就好像你亲手雕琢的玉器一般,你本以为它是一块美玉,你精雕细琢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最终却发现它根本不是无暇的美玉,而是一块看走眼的顽石而已。”
白子画目光灼灼的说:“是顽石又如何?既是我亲手雕琢的,在我眼里就绝对不会是废物。即便它做不了笔筒,也可做别的用,况且它真正的价值也许远超美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笙箫默不以为然的一撇嘴角,指着桌上黑白花纹相间的大理石砚台玩味的问:“做别的用?你是指做砚台吗?”
那砚台里盛着些半干的墨汁,黑黑的墨色非常刺眼,却是无不在讽刺花千骨妖魔的背景。白子画面色微变,他原以为笙箫默是他们师兄弟中最通透的,但是如此说法还是让白子画心中一凛:“原来仙与魔的大相径庭在人们心中如此根深蒂固,即便师弟从没有说过什么过分之语,但他心里依然还是觉得妖魔就是妖魔,就是黑的。说起来,自己在没有恢复记忆、不知她真实身份之前,也不是没有纠结过小骨的七杀殿身份,甚至还经常还用故意口出‘魔头’之言去讽刺她,真是不该!”
“师兄,你知道花千骨是你的生死劫,你为了不想伤害无辜不说出来我理解,但她是魔界圣使这么大的事你也闭口不言。毕竟这仙魔对立了这么多年,矛盾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化解的,大师兄向来嫉魔如仇。”笙箫默咄咄逼人的质问打断了白子画的思绪。
白子画平静的说:“我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她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我了解她的品性。小骨回返七杀殿后马上让妖魔们收敛了恶行,不再侵犯人界和仙界,还开垦耕田、发展畜牧,开始自食其力。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看错。”
笙箫默点了点头:“所以你早就呼吁仙界和七杀和平共处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哎哟!师兄你在中卜元鼎毒之前就知道了千骨的身份?!我突然想起那时为了逼出你体内的淤血,我曾编假话说七杀圣使带人去攻打蓬莱,还想让千骨配合我让你生气着急来着。啊——难怪当时你那么淡定,千骨的表情也奇奇怪怪的,弄了半天原来是你们两个在默契的看我出丑啊!”他越说越激动,一脸的悔恨加懊恼,捶胸顿足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起前事白子画不由得垂眉隐藏住眸中的笑意,拿起茶壶给笙箫默斟上茶,淡然道:“喝茶。”笙箫默却越想越气,耍起了小性,站起身说:“不喝了,气都气饱了!反正你也用不着我,天晚了,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还有这个是治外伤的,疗效不比血凝花差,但关键是用了它可以减轻疤痕。”说着他从虚鼎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
白子画低声道:“谢谢。”笙箫默依然有些气鼓鼓的,边往外走边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