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容便上前跪倒向祖母及父亲拜了四拜,许父少不得叮嘱道:“此去嫁入皇家,要贞顺淑德,勤慎孝敬。”停了停又道:“自己也要保重,莫让家中惦念。”
许云容低声应了。
许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女,想到今日一别,自己已是风烛残年,不知还能否再见,险些落下泪来,尽力忍住了方道:“家里不须记挂,你好生保重为要,也需沉静恭谨,不辜负皇恩。”
许云容应是,又低头拜了拜,一滴泪落在青砖上。
这时鼓乐声又起,催着新娘子升舆起驾。
宫人催促,许云容只得起身,被扶着乘舆出门,又换乘凤轿,霍昀也登上了辂车,仪仗队,鼓乐队在前,迎亲主婚者居中,最后是侍卫,簇拥着两人回宫。
许云容坐在轿内,手持却扇,觉着这条通往东宫的路真是漫长又枯燥。
此时虽已进入二月,但依旧清寒蚀骨,许云容只觉手脚冰凉,不一会儿小腹便隐隐做痛,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受凉。
这时不论多疼也得忍着,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凤轿终于落下,东宫到了。
此时的东宫自然也装饰得喜气洋洋,红彩绸,红灯笼,烫金的双喜字和大蜡烛。
许云容下了轿,霍昀上来扶了她的手,两人沿着长长的红毡进入内殿。
道路两旁是特意选拔的仪仗,门外是侍卫,个个仪表堂堂,门内是宫女,容貌秀丽,都是衣饰无二,连个头都差不多高。
殿内高坐着帝后,下面站着些皇亲贵胄,宰执大臣,连临贺长公主也来了,只不过躲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
之后的仪式都是刻板的流程,许云容随着礼官的高喊声,庄重的礼乐声,下拜,起身,再拜,再起……
接着在皇亲命妇的恭贺声中被送入寝殿,这时许云容已是腹痛地有些麻木了。
强撑着与霍昀相对坐好,有女官呈上食案,两人各吃了一口,喝了合卺酒,接着撤下食案,女官扶着两人由对坐改为并肩坐,便退了出去。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霍昀从宽大的冕服袖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许云容的手,说道:“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紧,手这样凉。”
许云容只觉手上一暖,身上的不适也消融了些,便回以微笑道:“不妨事。”
霍昀想起了前世,许云容也是这样乖巧而拘谨地坐着。当时他没想到父母给他选得太子妃这样美貌,十分惊喜,大婚之夜也是柔情蜜意,爱不释手。
后来渐渐发现自己的这位小妻子不仅容貌美,性格更是有趣,心地好,善良心软,但不滥好人,对下人赏罚分明,治理东宫井井有条,喜读书,爱书画,但又不刻板教条,总能从市井的游记话本中淘出好书来……
是以时间越久,霍昀越能发现许云容的好,感情也越来越深,为了保证许云容的利益,他甚至使了手段,不让其他任何妃子有孕。
但后宫不是普通的后宅,各方势力角逐,波谲云诡,也怪他一时不慎,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外面的喧嚣渐渐散去,应是宫宴结束,帝后回宫了。
南宫芳带人进来,替许云容卸妆更衣,霍昀也自去沐浴。
大婚前尚衣监已比照许云容的尺寸做了几十套燕居服、常服等,里衣也准备了十几套,各式颜色都有,因是正日子,南宫芳便挑了一件大红的帮许云容换上。
霍昀换衣出来,见许云容已收拾好了,便拉着她的手行至桌旁坐下,道:“你今日一天没吃好吧?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许云容惊讶,“什么好东西,这么晚了,还要吃东西不成?”
霍昀一边招手让宫人呈上来,一边笑道:“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办,怎么能让你饿着肚子。”
许云容不解其意,正纳闷着却见宫人呈上来两道菜、一碗鸡蛋羹,一壶热酒。
霍昀道:“临睡前还用膳也不舒服,只垫垫肚子罢了。”
许云容却道:“这酒是热的吗,我想喝一杯。”
霍昀意外,笑道:“这可是京城潘楼的琼液,很是烈性的。”
话虽这样说着,却仍是倒了半杯递与许云容:“喝半杯暖暖肚子也好,今日实是有些冷。”
其实这东宫的寝殿自是不冷,又燃着龙涎和沉香灌制的宫烛,光焰摇曳,香气氤氳。
许云容吃了半碗羹,又半杯酒下肚,觉得五脏肺腑都暖和起来,脸上也透出红来。
一时宫人撤去残羹,两人都重新洗漱了,霍昀便道:“不早了,安置吧!”